子时。
紫宸殿。
夜未央。
李沐剑尖抵住鎏金匣中最后一叠契纸,玄色衮服蟠龙纹压住摇曳烛火。
"九弟三年前便知崔相用新月纹烙契,却偏等六部要员跪满丹墀才揭盅?"
"不及哥哥沉得住气。"李陨银发扫过案头染血的漠北狼旗,鎏金匕首挑开契纸边角,"工部王怀仁暴毙那夜,哥哥验尸时早瞧出他指甲里的辰砂——"他忽然扯过李沐手腕,指尖划过对方掌心薄茧,"却要等我烧了户部三间库房才肯亮剑?"
台下崔相绯袍上刺绣的仙鹤金线己崩断大半,镶玉革带"咔"地砸在龙纹砖上:"老臣愿献出私库黄金.….."
"相爷的黄金早熔成吐蕃弯刀上的鹰纹了。"李沐剑鞘突敲碎蜜蜡珠,靛蓝粉末飘向李陨袖口,"九弟不妨闻闻,这与三年前掖庭宫焦尸喉中毒粉可相似?"
李陨广袖翻卷扫落毒粉,腕间淡疤贴上李沐剑刃:"哥哥当年替我剜毒时,怎不说是药人之血能辨百毒?"银发擦过对方衮服领口,"就像此刻——你明知我饮过三日断肠散,偏要等我咳血才肯亮出解药?"
"解药不就在九弟棋局里?"李沐突然劈开崔相象牙笏板,紫檀木芯滚出半枚青铜钥匙,"掖庭宫密道尽头的《大衍历》残卷,记着工部熔铜铸箭的数目——"北斗剑穗缠住李陨玉带钩,"你故意摔碎波斯贡瓶引我查户部,原是要凑齐这三百斤的缺额?"
阶上早朝拓跋宏残破的锦袍忽被夜风卷起,李陨靴尖碾住衣角暗纹:"哥哥看这吐蕃万字绣,用的可是工部特供金线?"鎏金匕首割开夹层,靛蓝药粉簌簌而落,"三年前劫贡案丢失的波斯辰砂,原来都被崔相掺进茶马道的贡茶里了。"
"所以九弟纵容户部贪墨五百万两——"李沐剑尖突刺入地砖裂缝,挑出半截带火漆的箭镞,"就为让崔相凑够买漠北战马的银钱,再用硫磺烧光他的退路?"
闻言,崔相踉跄撞向蟠龙柱,李陨银发却先一步缠住他脖颈:"相爷可知我为何留你到今日?"鎏金冠映出对方瞳孔里碎裂的星图,"你书房那尊饕餮像肚里的《千里江山图》摹本,缺的潼关地脉纹——"他忽然轻笑出声,"得用六部官员的血来填。"那笑声如粹毒的箭,刺入老者心口。
三更天的梆子声惊破残局,李沐甩出半卷《水经注》砸在他的面门:"原来黄河改道的辰砂,早被九弟换成白磷。"玄色衮服广袖扫过对方铁青的脸,"你埋在十二坊的硫磺车,此刻正在灞桥烧着假账本吧?"
"不及哥哥狠绝。"李陨突然咳出血丝,染红袖口银线星轨,"明知我借药人血统强压剧毒,偏要等我剖开崔相心肝才肯赐解药..…."他鎏金匕首忽指向李沐心口,"这道箭疤若再偏半寸,今日执棋的该是谁?"
五更鼓点震落檐角薄雪,李沐擒住他腕间淡疤按向沙盘:"九弟漏算了这个。"染血指尖划过潼关与波斯圣坛的星轨交点,"你三年前中的不是七日醉,是崔相用前朝药人遗骨淬的‘牵机引’——"北斗剑穗突然迸裂开,玉坠里滚出颗朱红药丸,"解药,早熔在你替我挡箭那夜的素袍金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