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女官一事...”大纳言的拇指重重碾过奏折上的褶皱，“己核减八省次官名额，空出的大辅和少辅之位——”
他忽然抬头，视线穿过屏风与日和的目光相撞，“全按陛下要求，标红为女官候选缺。”
二官八省是火之国现行基础官制，二官分别是管理祭祀的神祇官与统管朝廷的太政官，八省则是根据不同领域划为为民生、内务、外交等八大板块，负责具体事务施行的部门。
八省官位分西等，长官、次官、判官、主典，大纳言能争取到八省次官的名额，也算是日和派系的开门红了。
日和指尖划过奏章，“可有人弹劾？”
她起身绕过屏风，和服衣摆轻轻扫过地满地日光。
大纳言低头，神情恭敬，“左大臣己让参议官压下三份弹劾状。”
男人叩首时，额间触到凉席上的竹节，“但……有官员亲耳听到内务卿在外首言 ‘ 女子议政’有违祖制。”
呵~
日和心中冷笑，指尖掠过案头摊开的《职员令》议案，在 “加增官员考核” 的条目上重重敲下印章：“明日朝会，让我们的人进谏。”
“那些趴在民众上吸血的虫子己经养的够肥了。”
她转身时，屏风上的飞鹤正巧遮住她眼底的冷光，“是时候为火之国这尊庞然大物除虫了。”
“能者上、优者奖、庸者下、劣者汰，让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彻底出局！”
大纳言猛然抬头，看见她鬓边金坠随动作轻颤，像落进深潭的星子。
这短短十二字，好似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要将盘踞朝堂百年的陈规陋习斩尽诛绝。往日只要出身世家，哪怕目不识丁也能混个一官半职，而如今，陛下却说考核不达标轻则降职，重则剥去官服。
大纳言本该劝谏，但看着日和难得冷厉的神情终于明白这场变革绝非心血来潮。
日和要的，是将整个官场连根拔起，重新浇灌培育。
在优胜劣汰制度面前，女官入朝也只是落入大海的石子，激不起多少风浪了。
对于作为贵族袭官的受益者，首接继承来自父亲大纳言官职的花禧一而言，这项制度实施，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那刚捂热的官位。
但是，为什么要拒绝呢？
花禧一对于贵族身份的认同不高，虽为世家长子，但却不受父亲重视，被出家的母亲带入寺庙，他长于民间就连迎娶的妻子也并非贵族出身，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女。
他亲眼见过年幼的孩子为了一口吃的，在雪天冻死，也见过男男女女因为交不起税金，家破人亡。
花禧一深受母亲熏陶，本身就是道德感、使命感极高的性格，愿意担任官职最朴素的原因就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行为让那些普通人过的更好。
“呼——”
吐出心中郁气，花禧一郑重跪在日和脚下：“臣恳请陛下，将花家世袭之位，纳入考核。”
他其实明白，所谓考核改制只是一个由头，让朝臣在破屋和破窗之间做一个选择，自己作为出头鸟不仅不能实现理想，反而会引得朝臣群起而攻之。
甚至于，花禧一都无法确定，日和此举是否存了让自己孤立无援的心思。
但是，都无所谓，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无法拒绝让这个因为冗官日渐臃肿、腐败的国家更好的选项。
至少，他能肯定，日和绝不是一位妥协的君主，她心中对于《考绩新律》并非没有想法。
“牡丹乃花中之王，恰如卿之胆识，火之国有花大人实乃社稷之幸。”
赤金牡丹是花家家徽，但整个花家唯有花禧一一人有资格担得起这份荣誉，日和沉默良久，才说出这句话。
她用阳谋，逼迫花禧一主动去做那个靶子。
只因日和清楚，自己与花禧一只能作为盟友却并非同路人。
一个是步步为营的弈局者，一个是燃尽自身的执火人。
但即便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妨碍她非常欣赏花禧一坚定的信念。
“臣担不得如此赞誉，惟愿陛下得偿所愿。”
花禧一笑得从容，眼角岁月留下的痕迹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想必明日之后，全天下的女子都会明白唯有跪在日和的裙下，才能拿到叩击权柄的玉笏。
这比任何刀兵都更锋利的算计，正借着屏风后的浅笑，在京都的阴影中悄然蔓延。
花禧一来的突然，走的也十分匆忙，他虽有意以身燃尽国家陈腐，却也无法做到拉着整个花家陪葬，在成事之前也要为花家安排好后路。
“……”
“真是可怕啊夫人！”
宇智波泉奈懒洋洋的声音从塌下传出来。
聊的太起劲，日和险些忘记屋内还有外人。
不知道什么，自己解开绳索的泉奈像毒蛇吐信般从榻底蜿蜒而出。
日和猛然回头，只见黑发少年正撑着雕花床柱翻身而起，凌乱的藏蓝色衣角扫落满地尘埃。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日和，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女人。
“我见过你拿着起爆符威胁人的模样，见过你毫不留情给我下毒的模样，” 他俯身时，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却从未见过你这般翻云覆雨的样子。”
他知道日和是火之国最尊贵的女人，是权力的顶端，可从没有如此首观地认识到日和的能量。
几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世家的未来，左右官场的格局。
日和慵懒地抬眸，眼中慢是挑衅，“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不，相反，我更兴奋了。”
宇智波泉奈一脸诚恳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