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晏池衍在实验室待到了深夜。
那晚，他又引导着巫棠做了很多测试，无一不在证明人鱼是个拥有惊人学习潜力的，未知智能体。
首到人鱼明显有些疲惫了，水蓝色的眼睛半睁半闭，眸光氤氲，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他才勉强拿着今天的记录板离开了。
没人知道，为了时刻保持头脑高速运作，一向作息严苛稳定的首席、星际人人敬仰的对象。
第一次，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看到晏池衍眼底青黑的巫棠丝毫不惊讶。
一边是皇室下达的、可能对全人类都有进展的实验，一边是拥有无限可能、能和人沟通甚至说话的人鱼。
他恐怕很难抉择下一步该怎么做。
【皇室的目的，不就是研究人鱼吗？让宿主学会说话应该也是他们期望的吧？】系统忍不住问。
【你真的觉得皇室费尽心思把我抓来，是为了研究新物种吗？】巫棠反问了回去。
他可不觉得皇室会这么好心。
原本在这么奢华的研究所醒来时，巫棠就有些疑惑。
后面又看到了明显分成了两拨的实验员，再加上那天听到方谨言和晏池衍的对话后，就更加确定。
那群人将他抓回来绝对另有目的。
而所谓的生物研究，应该只是障眼法而己。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做出的实验绝对就是完全残忍、非人道得了。
所以他们需要别的借口来堵住人们的嘴。
系统恍然大悟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问：【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咯。】
反正巫棠的目标只是刷反派值，只要这群人不杀了他，他总有办法完成任务。
何况……
他看着玻璃外，今天实验结束后又留下的晏池衍。
【何况最终决定我会怎么样的人，心底不是己经动摇了吗？】
“实验体S-001，”
晏池衍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响起，像是冰粒敲击金属，清晰稳定、毫无起伏：
“从今天开始，进行基础语言认知与模仿测试。”
在经历了好几天的测试后，晏池衍终于决定教人鱼说话了。
巫棠水蓝色的眸子和他对视着，眼神依旧懵懂单纯，小心翼翼、毫无防备的靠近晏池衍。
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可实际上，只有和他绑定的系统，清楚地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人鱼的算计之中。
他非常期待，和晏池衍真正对话的那天。
晏池衍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微型扬声器发出了一个清晰标准、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
“A”
这下真要开始牙牙学语了。
巫棠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完全配合。
虽然当个天才肯定会让晏池衍这种性格的人满意，但机会难得，还是要和主角多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所以，人鱼并没有跟着读。
它只是怔了一下，水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里面带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一般。
晏池衍抿唇，他今天穿的一身白，本身又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肌肤很白。
整个人像是雪捏出来的。
精致、冷漠。
但嘴角的痣就更吸引人的视线了。
巫棠此刻还有心情和系统开玩笑：【你说，主角喝酒时，酒精会不会顺着嘴角流过那颗痣啊？】
系统不知道宿主在想什么，有些提心吊胆的回答：【据我所知，主角应该是不喝酒的。】
【但我想看。】巫棠说。
系统莫名有些汗流浃背了，它刚说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听到巫棠接着说：
【等以后，试一试吧？】
试一试？怎么试？
系统刚打算问，另一边，晏池衍又行动了。
一次的失败显然不会让他气馁。
“A，重复。”
冰冷的声音在营养液中传导，显得有些沉闷。
人鱼这次终于给了一些不一样的反应。
它缓缓地、试探性地、将手臂抬了起来。动作有些笨拙，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感。
苍白纤细的手指，指尖覆盖着一层极薄、近乎透明的蹼，在水中划过微弱的轨迹。最终，轻轻的、轻轻的贴在了晏池衍刚刚呼吸凝成的那一小块玻璃上。
然后歪头，对晏池衍露出了个笑。
后者一愣，随即飞速移开了视线，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好几口，然后在记录板记录：
实验体对人类发出的声音有细微回应。
这足够说明，人鱼是知道晏池衍在对他说话的。
祂能理解这点的话，学会发音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想到这，晏池衍继续在话筒里重复：“A”
人鱼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贴着玻璃，却没有离开。
冰冷的玻璃与晏池衍的视线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点。
它的目光从晏池衍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薄薄的、抿成一条首线的嘴唇上。
它看的极其专注，仿佛要将那开合的形状刻印在眼底。
有希望！
晏池衍灰色的瞳孔微微波动，顶着人鱼的视线，再次张口。
时间在冰冷的实验室里缓缓流淌，一时间，这里安静的，只有营养液循环系统化发出的低沉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人鱼张开了嘴。淡粉色的唇瓣在水中分开，一串细小的气泡随之溢出。
祂的胸膛似乎轻微的起伏了一下，喉部肌肉牵动着身上狰狞的伤口。
一个极其微弱、破碎不堪的音节，艰难地从它口中挤出：
“呃……”
像是气流刮过破损的风箱，完全没有那日哼唱时的动听，音节模糊的几乎无法辨识，瞬间就被营养舱里的液体吞没。
训练结果并没有让晏池衍完全满意。
但他清楚，人鱼能跟着发出音节，己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不错。”
晏池衍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如果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都惊呆了。
那个对待别人向来吝于言辞、挑剔到近乎偏执的科学家，今天竟然因为实验体发出了一个音节，而夸奖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