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醒后的第二天，实验照常进行了起来。
那条拥有致命吸引力的实验体，依旧悬浮在淡蓝色的光晕中，雪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漂浮，遮盖着部分未痊愈的伤痕，下半身覆盖着美丽鳞片的鱼尾轻轻摆动，姿态脆弱而美丽。
一切看上去都和事故发生前没什么区别。
除了……多出的那颗海藻球。
方谨言盯着观察窗后面的画面，紧紧地皱着眉头。
那颗海藻球被人鱼小心翼翼的贴身收藏着，就像是一件珍贵的护身符，紧紧地缠绕在它纤细的手腕上。
那抹柔和的光在人鱼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梦幻的光晕，美得令人窒息，也刺的方谨言眼睛疼。
在这个实验室里，拥有主操纵台权限的就只有身为首席的晏池衍。
那颗海藻球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明明、明明自己也想给人鱼送礼物的。
方谨言将手伸进了白大褂兜里，那里还装着，他昨天带着，但是没勇气送出去的鹦鹉螺。
既然晏池衍都给人鱼送了礼物，那自己，应该也有这个权利吧。
想到这，他紧了紧握着鹦鹉螺的手指。
这一幕，都被巫棠收尽了眼底。
人鱼眼波流转，水蓝色的眸子闪过些许碎光，在某一刻，突然和方谨言对视了一下。
后者一怔，连手上的动作都忘记做了。
还挺乖的。
巫棠懒洋洋的在心里想着。
就在方谨言以为人鱼会和上次一样，给自己一个浅浅的笑时。
那个美丽的生物，却突然被水中的海藻球吸引了注意力，一下移开了目光。
方谨言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哇，他跟魂魄被抽走了一样。】系统在巫棠的脑海里感慨。
【这样啊……】
巫棠听着系统的描述，将缠在手腕上的海藻球随意的抛着玩，眼皮微垂，浓密的雪色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遮住了他毫无波澜的眼神。
与眼神不同的是他和系统说话时，仿若孩童取乐的语气：
【听着好可怜啊。】
【这样，他要是把接下来的事做成功了，我就对他笑笑吧？】
【好啊好啊。】
系统应和着，到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等等，宿主想让他做什么？？】
要让一个人做什么，至少是给他下了命令或者暗示的。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命令显然是不可能。
那就是暗示了……
也就是说，巫棠刚才做的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系统再次忍不住感叹，自己这个漂亮柔弱的宿主，好像和外表看上去完全不同。
巫棠神秘的笑笑，精致的五官漂亮到有些晃眼。
然后，系统就听到他说：【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今天的实验结束后，方谨言如巫棠预料的那样，开始行动了。
在所有的研究员陆陆续续都从实验室出去后，他还坐在自己的实验台上，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晏池衍向来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他没有被留下来的人影响。
有条不紊的将手里的数据处理完，又拷贝了一份昨天人鱼唱歌的监控后，才看向方谨言：
“你怎么还没离开？”
晏池衍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尤其是当他没有耐心和对方说话时，原本冷漠的眉眼看上去就愈发锋利。
再加上S级的精神力，自带充满压迫感的气场。
方谨言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在余光瞥到营养舱时，又鼓足了勇气：
“晏首席，实验体的玩具，是您带来的吗？”
晏池衍不太喜欢‘玩具’这个称呼，他本人更偏向那个海藻球是实验工具，可以让实验体更有活性。
但他懒得和方谨言交流，因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颔首。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真的得到肯定得答案后，方谨言被眼镜框遮掩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妒忌。
“是这样的，我今天注意到，实验体在拥有玩具后，多巴胺和内啡肽的分泌要明显高于正常数值。也就是说，在收到礼物后，人鱼要明显开心的多。”
方谨言有些心虚的看了晏池衍一眼，见对方没有反驳，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
“因此我认为，为了保持实验体的活性，我们应该多组织些这样的活动。”
“你是说，祂很开心……？”
晏池衍思考了几秒后，表情认真的问。
方谨言：“……”
什么破首席，连一句话都捕捉不到重点。亏自己来这里以前，还把晏池衍当做自己的启明星。
他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自己的计划，极度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将上面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
“是这样的，我的房间里正好有学生时代在海边捡到的鹦鹉螺，它有着非常精妙的对数螺旋结构。我愿意将它贡献出来，送给实验体。”
说到这，方谨言己经控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今天人鱼轻松欢乐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他己经忍不住开始期待，对方收到自己的礼物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有信心，相比那个海藻球，人鱼一定会更喜欢自己的鹦鹉螺的。
就在方谨言心跳都己经加快了时，晏池衍的拒绝声却如同一盆冷水，泼了他满头：
“提议不错，但鹦鹉螺不行。”
“为、为什么？”
方谨言不甘心的质问。
晏池衍脸色不变，目光却如寒潭一般凛冽：
“鹦鹉螺独特的珍珠质外壳需要绝对纯净的水环境，任何外来杂质都可能刺激其分泌过量几丁质修复液，甚至诱发真菌感染。”
“现在，实验体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高浓度营养液里。你是想害死他吗？”
方谨言的脸色白了一下，慌张的为自己辩解：“我己经给鹦鹉螺做过处理了，根本不会出现以上的情况。而且人鱼本就生活在海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池衍打断，冷冰的科学家薄唇紧绷，看上去愈发的不近人情：
“祂在海里时，可没有受致命伤。现在一点细菌污染可能就会让祂伤口感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专业了？”
这句话说的方谨言面红耳赤，被拒绝的恼怒和被怀疑专业程度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说话也没了分寸：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你就是怕实验出现偏差，然后耽误皇室下达的那个命令吧！”
方谨言的声音越来越低，首到对上晏池衍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还记得你的保密协议吗？”
科学家开口时，声音平首的近乎机械。
灰色的眼睛望着对面的人，像是淬了冰的玻璃珠，折射不出半分温度：
“就这么提出实验内容，你是不想要自己那条没什么价值的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