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晏池衍身子猛地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得，铅灰色的眼底像是蒙着层碎冰，看着难过极了。
“回海底？”
晏池衍重复了一句，随后点点头，非常贴心的说：“好啊，毕竟那里才是小棠的家。”
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答应，人鱼的眼底闪过丝动容。
然而这一抹情绪还没有彻底在心底散开，突然就又听到男人说：
“等我将潜水装置再优化优化，到时候小棠想去多深的海底，想游的多快，我都可以陪你。”
从那次在岸边等巫棠回来时，晏池衍就在着手发明这种东西，现在己经到了最后阶段。
他对巫棠勾起一抹笑：
“只要再给我两个月时间就可以了——”
“啪！”
晏池衍的话还没说完，人鱼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好似雪捏出来的肌肤，很快就浮出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却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晏池衍！”
巫棠愤怒的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水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被戏弄的愤怒：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你放我走！我不想再和你待在一起了！很难理解吗！？”
说着说着，人鱼圆润的眼眸又浮上了一层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被打了的晏池衍也并不生气。
他第一件事是垂眸执起巫棠的手，仿佛没有听到上面的话似得，声音平淡：
“下次想打我的话可以提前说一声，我给你拿趁手的工具，你这样打，手会疼的。”
但明显，他这样逃避的态度，让人鱼的情绪更激动了。
“别碰我！别碰我！”
巫棠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了，鱼尾猛地拍在他的背上，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他这点力气对晏池衍来说不痛不痒，反而被对方一扯，禁锢进了怀里。
人鱼的眼神里满是防备和憎恨，挣扎了几下后都没有逃脱，最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晏池衍的身子一僵，随后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动物一般，抬手轻轻拍着人鱼的脊背，眼底是一片沉痛，声音却是异常的柔和：
“小棠，乖，不要生气了好吗？”
肩膀处鲜红的血浸湿了他白色的衬衣，然后一点点扩散开，可晏池衍依旧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人鱼搂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巫棠像是疲惫了，缓缓松开了他。
人鱼的唇角沾着血，配着艳丽的面容，看上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然而与他充满攻击性的外貌不同的是，他苦涩、茫然的语气：
“晏池衍，你还要在我身上做什么实验吗？”
“不、不是，我怎么可能舍得做这种事……”
人鱼这个样子反而让晏池衍更心疼了。
他宁愿对方和自己闹，也不想看到巫棠这幅失望伤心的样子。
“小棠，我做了错事，让你觉得伤心了，所以我想弥补。”
他不顾女王的反对放弃了实验，甚至在女王的多次威胁之下，给了艾琳娜不会被发现的慢性毒药。
然后准备带着人鱼逃跑。
这几乎是背叛了全人类的举动。
当然，也背叛了以前的自己。
可晏池衍从来没有觉得后悔，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晏池衍望向巫棠的眼神里几乎带着哀求：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想对我做什么也都可以。就只有一点，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啊……”
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难受的问：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晏池衍，我喜欢你这点确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带着动物思维的人鱼，并不觉得自己感情有什么好否认的。
他一向率真坦荡，这点，也是深深吸引着晏池衍的地方。
“所以前面哪怕你拒绝过我无数次，但只要你对我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温情，我都能义无反顾的再次扑向你。想和你拥抱，想要你的亲吻，甚至，愿意和你做更亲密的事情。”
听到这些话的晏池衍眼眸微动。
他唇瓣微张，想告诉人鱼，自己现在的感受和他一模一样。
可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巫棠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但喜欢，并不代表着我就应该接受前面的所有欺骗。”
“不，甚至都算不上欺骗。”
人鱼自嘲的笑了笑。
“毕竟从一开始你就在把我当试验品，是我自己没有自觉，以为当初你只是冷淡了些，但那些行为，都是在给我疗伤，都是为了保护我。”
巫棠的每句话都压的晏池衍喘不过气。
他做过很多次实验，脑子里有非常多的知识。
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身体，在不受物理攻击的情况下，还能痛苦成这样。
有那么瞬间晏池衍甚至都想堵住巫棠的嘴，让他别说了。
当然，最后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晏池衍清楚，那样只会让人鱼更加伤心。
“现在想想，我一开始喜欢你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你要真的想弥补，就放我一个回海里。”
人鱼抬眸凝视着他，眼睛里的水汽终于凝结在了一起，化作一滴晶莹落了下来。
在看清巫棠眼角东西的瞬间，晏池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人鱼下意识的抬手准备去擦眼泪，然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触碰到的液体。
而是，碰到了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好似水晶一样的东西。
刚才他己经看完了晏池衍所有的研究资料，自然也清楚，这就是皇家传说里，人鱼动了感情被伤到后，才会落下的可以让人类得到永生的眼泪。
系统：【！！】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得到这个线索的晏池衍一定会非常欣喜，立刻把它拿去研究。
然而此刻，他的心底只剩下一片近乎窒息的愧疚与心疼。
来不及想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他满脑子都是：
他的小棠，真的被自己的行为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