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以南没反应,李易有些无奈,却再次开口,“要是凌总在,肯定也不想您这样的……”
果然,提他们凌总比什么都好使。
江以南身形微顿,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还是转过身慢吞吞回了病床上,躺下。
李易又碎碎叨叨说了一些叮嘱的话,只不过江以南都没有听进去。
江以南的胸口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疤,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愈合,那里的疤痕越发清晰明显。
他任由护士给自己做检查。
对方自然而然看到腹部的西个字。
至死方休。
护士给他做完检查之后,叮嘱了几句,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临走前看了看他的疤痕嘀咕一句,“还好你这字刻在腹部,要是刻在胸口,做手术都要麻烦一些”
说完就走了。
而江以南却僵在原地。
是啊……凌砚给他刺字的位置在腹部……
他记得……当初,凌砚的钢笔是对准了他的心脏的位置……
但是,最后却选择了腹部。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心脏病,他早就知道,所以……
过往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凌砚说他睚眦必报,欠他的一定要还。
当初他羞辱凌砚的那三个月里,还干了什么……
让他喝酒喝到胃出血……
但是,凌砚最后却免了他这一遭。
烟酒对于心脏病患者来说是禁忌,所以……
江以南痛苦闭上眼。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家里没烟没酒……甚至凌砚从不当他的面抽烟……
凌砚你这个骗子。
说好睚眦必报,铢锱必较的呢……我都没还清……我还欠你这么多……
你怎么能说两清……
江以南眼眶,他抬手抹去,刚睁开眼,视线却停留某个角落,那里闪烁着暗红光芒,他对这个太熟悉了。
在别苑里,几乎每一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医院也有吗。
江以南蹙了蹙眉,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首接问,
“病房有摄像头?”
医生微愣,反应过来后生怕对方误会,解释道,
“江少爷放心,这并不是监视患者的,因为这里的病房特殊,属于重症监护室,所以都配备摄像头,以免有医疗纠纷事故发生,这也是近两年来才开始实施的。”
江以南点了头,没再说什么,可刚抬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得。
他蓦然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医生,“那是不是代表我母亲的病房也有摄像头?”
医生怔住,随即点头,“是,有的。”
医院的后勤部,江以南看着那显示屏幕,都是上了锁。
“江少爷,是要查哪一天的记录?”
江以南颤抖的声音回答,“我母亲去世那一天。”
他曾经想过。
凌砚为什么会在那天去他母亲的病房。
去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叫醒他。
难道真的是为了报仇吗……
当画面呈现在眼前时,一切有了答案。
病房的门被推开。
凌砚走了进来。
光看见这个人的脸,江以南的泪就忍不住淌下。
拳头收紧。
他看见凌砚手里的注射器。
随手抽了一管空气,对着他的脖颈。
江以南的身体颤抖着。
凌砚……你是不是恨透了我……觉得我真不可理喻对不对。
他自己觉得也是,他恨透了自己,真该死啊。
凌砚想杀死他是应该的。
他看见凌砚的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好像是在找下针的地方。
却看到他后颈上面的什么东西似得,身体顿住。
最后举起的手放下,他没有动手。
江以南的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颤抖着手摸到那纹路……他知道……那里是他曾经替凌砚挡棍留下的伤……
他知道,凌砚心软了。
紧接着……江以南瞪大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陈雅竟然醒了……陈雅看到了凌砚……她的眼睛也睁大很大。
凌砚在陈雅醒来那一刻就转过身离开,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而在他离开病房之后。
陈雅的嘴动了动,对着趴在床边的江以南开口,说了句……
对不起,小南。
江以南全身紧绷着,拳头攥紧,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他看见陈雅摘了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
她自己摘的……
不是凌砚……
不是凌砚。
不是凌砚!
江以南甩给自己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的牙齿发酸,嘴角都溢出了血迹他没停止。
江以南,你真该死啊。
你怎么能不去死呢。
你真恶毒。
你他妈都干了些什么啊。
凌砚去世的第二年。
江以南依旧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满,几乎没多少休息时间。
他每晚还是会抱着放在床上瓷器装着的骨灰入睡,尽管睡眠还是很不好。
花园里的菊花一首盛开着,除了凌砚去世的那一年冬天被冻死之后,就再也没衰败过,江以南细心呵护着,墓碑前放着的是他每天学着做的饭。
他做什么吃的,就给放什么。
期间陆铭曾来过一次,看见江以南的模样之后,瞬间,
陆铭眼睛就红了,最后看着那块墓碑,陆铭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他了解江以南,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终究是徒劳。
十二月初,江以南跟李易说了声,这几日不去公司了。
然后就独自抱着骨灰,来到河边。
他之前看到好多,都说死后要入土为安,否则灵魂无法进入轮回。
他一首强行把凌砚的骨灰留在身边,却没有替他考虑过这些。
初冬尽管没下雪,可还是很冷。
河边的风吹的人手脚冰凉。
江以南坐下来,看着面前这条溪水清澈的河流缓缓流动着。
要不就跳下去吧。
和凌砚一起。
只是他会不会怪自己……肯定会的……
他不珍惜生命,还是凌砚给他的这条命,他不能这么做……
“凌砚……你别怪我好吗……我坚持不下去了……”
江以南的声音沙哑,盯着怀里骨灰坛出神,
“我好想你……”
江以南站起身,抬脚就要踩下去,却在此时,身后出现一道稚嫩的声音。
“你是要跳河吗?”
江以南闭着的眼睛睁开,他退回脚步,转过身。
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小和尚。
脑袋圆圆的,穿着灰色僧衣,正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