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梅低头,掩盖着自己的心慌,摇头道:“隔得太远,女儿没听清。
第一年母亲疯得不厉害,偶尔还是会自己跑出来的。只不过很快就被大哥大嫂给送回主院了。”
陆骁想到了重生回来第一次见面,连倾城就差一点掐死云氏,心下一寒,总觉得那两人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她撩开窗帘,看到了车外那个骑着白马的身影,陷入了深思。
车外的连倾城正好迎着她的方向骑行,看见了陆骁露出的半张玉脸,再度蹙眉,催马快行两步,堵在了车窗外面。
“侯爷还真的是闲得发慌!”
陆骁忍不住出声讽刺。
连倾城就像没有听见一般,依然故我的在车窗与街道之间形成一道屏障。
陆骁觉得没趣,将窗帘甩了下来,黑着脸继续生闷气。
陆青梅却一阵心虚。
她联想起了在菇山上看到听到的那一幕,小脑瓜子开始脑补。
为何母亲一见到连叔父就情绪失控?
连叔父当初讽刺母亲觊觎他,会不会真有其事?
母亲看上去还那么年轻,那么美……父亲己经过世三年,万一母亲想改嫁?
大盛朝是鼓励寡妇再嫁的。
毕竟连年战争,人口损失严重,补充人口就显得尤为重要。
因为战争成为寡妇的妇人太多,这些都是生育能力。
前几年还闹出了望乡候过世,留下巨额家产,朝中几位大人,为争着娶望乡候老夫人大打出手的闹剧。
这事本是那些文人干的不要面皮的丑事,但传入闺阁之中,便成了一段风花雪月的忘年之恋。
陆青梅听自己的丫头八卦过那事,现在如此想,便没什么可意外的了。
再联想到自己曾经在听风轩外看到过的那一幕,便觉得母亲一见到连叔父就生气,也是应该的。
陆青梅眼中升起同情之色,觉得母亲很是可怜。
再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又觉母亲不该起了那样的心思。
小脑瓜子翻来覆去的胡乱想了一路,陆青梅只觉头疼欲裂。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母亲,请下车。”外面传来老三陆占棠的声音。
陆骁撩开车帘,青葱玉指扶在车框上,踩着车凳探身下车。
齐敦睿想上前与她告辞,中间突兀的隔了一袭白衣,连倾城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齐敦睿虽然有些怕连倾城,但两人毕竟是同辈,他终于忍不住呲了连倾城一句:“侯爷不走吗?”
连倾城比齐敦睿整整高了半个头。
他俯视着胖世子,双唇紧抿,那目光让齐敦睿感觉自己是一堆雪人,如果再不逃,很可能马上就要变成雪花。
齐敦睿顾不上跟陆家人告别,仓皇而逃。
陆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抬脚径首回府。
看到几个儿女还滞留在府门外,陆骁转头喝道:“磨磨蹭蹭的作甚?”
陆本初赶紧带着弟弟妹妹跟连倾城拱手告别,小跑进了府。
陆骁催促门房老崔:“关门!”
看到国公府厚重的朱漆大门合拢,连倾城蹙了蹙眉头,翻身上马,径首离开。
两个儿媳迎了出来,看婆婆脸色不好,还以为案子输了,只感觉天塌了一般,哭丧着脸。
陆本初与陆占棠其实也不明白,案子基本上算打赢了,母亲为何不高兴?
这段时间陆骁的高压管教起了作用,两人也不敢笑。
陆青梅那复杂的小脑瓜子经过一路上的头脑风暴,己经无力再思考,木木愣愣的跟在陆骁身后,陆骁停下脚步,她撞了上去,撞得鼻梁生疼。
“老幺,你魂不守舍的干嘛?”
陆青梅赶紧说:“母亲,我回院子换衣服。”
说完拔腿就跑。
只有陆相宜单纯的抚着肚子,嚷着:“安安饿了,安安要吃饭。”
陆骁这才脸色放缓,挥手让大家赶快去换了衣服,过来用午膳。
陆骁回卧室取下头上的冠冕,换下那一身沉重的诰命服后,顿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银霜上前要替陆骁重新绾发,陆骁活动了一下脖颈,吩咐道:“头发通一通,束一下得了。”
顶了一上午发冠,陆骁只感觉头皮发麻,云氏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都觉得累赘。
她忽生了想法,让银霜拿把剪子来,帮她将头发剪掉一半。
“就留到腰上即可。”
银霜有些不敢下手,惋惜道:“老夫人,这一头青丝怕是养了十年有余,头发长点梳云鬓才好看。”
陆骁不耐烦女人的那些想法,坚持要剪。
银霜无奈,只好替他将头发剪至及腰。
陆骁将剩下的头发束在头顶,做男儿打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似回来了一般。
银霜在一旁笑道:“若是不认识老夫人的人,见了老夫人如今这身打扮,怕是要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呢!”
一番拾掇后,陆骁的心情云开雾散,回到了堂屋,子女们都在等着他用膳。
他这才道:“老大,明应该可以回去上朝了。
如果明日朝上大家都攻击徐家,你可知该如何应对?”
陆本初停箸细思,回道:“落井下石,狂打落水狗?”
陆骁摇头:“不,你需尽量淡化徐家之事与咱家的联系。
一定要让别人以为,咱家这一次能脱险,仅仅是因为运气和神灵保佑。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陛下福泽深厚。”
国清寺的那签文,是陆本初与陆骁一同安排的,他自然知道此事中的关隘,默默点头。
陆骁又道:“我估计徐家不久就会被抄家流放。
你们几个,切不可因这一次咱家能反败为胜而沾沾自喜。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给我尾巴做人,越低调越好。”
两个儿媳妇此时己经知道官司己成定局,陆家算脱险了,忙问道:“母亲,那二弟的升爵宴怎么办?
咱们发出去的帖子可不少,这些人如果都来了,想低调怕是都难。”
陆骁定下陆相宜升爵宴之时,还未想到会跟徐家来一场生死决战。
那时国公府一派颓然之气,她只想借着这一场升职宴,让国公府重新出现在权贵圈中,故而当时是想高调办宴席的。
但此时,若是太高调了可能会反受其害。
陆骁想了想道:“帖子己经发出去了,估计如今大半的人家都会来。
取消和延期都不合适。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