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父子二人身着华服踏入宫门。
李福全此次倒也给足了面子,一入宫门便安排了步辇,又遣了两名小太监将陆骁引至关雎宫。
陆骁问引路的小太监:“慧嫔娘娘何时迁入关雎宫?这关雎宫的主位又是哪位娘娘?”
那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答道:“三年前老国公薨逝,陛下感念其功勋,特为娘娘晋升嫔位。
这关雎宫的主位,乃是贵妃娘娘。”
这些消息陆骁早己打探清楚,如今再问,不过是想瞧瞧这些太监对自己女儿的态度。
这一瞧,便知女儿在宫中并不受宠。
陆骁心中气闷,再不多言,只牵着二儿子的手,低声叮嘱道:“安安,这是宫里,是个顶顶危险的地方。
你无论如何,切莫离开娘身边。”
陆相宜东张西望,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颇为好奇。
待到关雎宫,陆青玲己候在宫门口。
一见陆骁,她足下生风,奔过来拽住陆骁的手,潸然泪下,唤了一声:“母亲!”
陆青玲是云氏头胎所生,母女情深,便是陆骁,在大女儿入宫前,也是多有疼爱。
只是因陆青玲入宫一事,父女之间生了罅隙。
自她入宫,父女二人竟己六年未曾相见。
陆骁下了步辇,按规矩,当给陆青玲行礼,但他偏是不行,只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陆青玲满腔依恋,瞬间化作怨怼:“如今连母亲也这般说,难道真是女儿的错吗?”
陆骁按捺住心中烦闷,换作云氏那般温柔的语气道:“娘怎会怪你,是怪自己无能,不能护住亲女。”
陆青玲这才转怒为悲:“母亲莫要自责。路是女儿自己选的,再难女儿也会撑下去。”
陆骁忽从大女儿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心头一颤,莫非这丫头竟是受我影响?
入了关雎宫偏殿,陆骁问:“为娘是否该先去拜见一下贵妃娘娘?”
陆青玲傲然道:“拜她作甚,母亲乃堂堂正一品诰命,她不过从一品,比您还低半级,要拜也该她来拜您!”
陆骁心知不是这个道理,纵使陆青玲是他亲女,只是个小小的嫔位,按理都该他去拜陆青玲。
但他们父女二人的傲气乃一脉相承,女儿不想让他去受气,他又何必上赶着去受气呢?
陆青玲去拉陆相宜,陆相宜竟害羞地往陆骁身后躲。
陆青玲大惊:“二弟真的连长姐也不认识了?”
陆相宜好奇地探头打量陆青玲,红着脸问:“漂亮姐姐,你也是我家的吗?”
陆青玲泪目:“昨日就听宫中谣言,道我二弟重伤失智,我还以为是她们乱嚼舌根。
我那聪慧异常的二弟,怎的可能变作傻子?
如今看来,家门不幸啊……”
陆骁板起脸斥道:“你二弟不傻,只是变小了,有甚好哭的?
若他这般天真纯粹,反倒是福气。
有我护着他,他必安稳一生。”
陆青玲惨淡一笑:“母亲如今倒是比以前会开解自己了。”
陆青玲让宫女找了些小玩意儿给陆相宜玩耍,摒退宫人,父女二人说话。
陆骁挑眉问道:“为娘卧床三年,你为何不派宫人前来探视?”
陆青玲羞愧,跪下磕头道:“父亲出事后,孩儿曾派雅雪与芳草出宫探视母亲,母亲说是小病,让女儿莫要挂心。
后母亲病重,她们回来说母亲患了癔症,孩儿多次恳求陛下,想回家探望母亲。
然而,陛下只肯派太医前去诊视,道后妃出宫省亲,本朝没有先例。
孩儿无用,不得圣心,没能回家探视母亲,是孩儿不孝。”
陆骁看她模样,知她怕是在宫中过得艰难,拉她起来坐下,不再责怪。
陆青玲又道:“大嫂曾多次入宫告知母亲情况,得知兄长与大嫂对母亲还算孝顺,女儿这才安心了一些。
幸好母亲大安,真乃祖宗保佑。”
陆骁心中叹息,算了,还是别告诉这傻丫头真相了,免得她难过。
陆骁艰难地问出一句:“圣上待你如何?”
陆青玲落寞低头:“就那样吧。母亲刚才说得对,过去是女儿自视太高。”
陆青玲的容貌继承了陆骁与云氏的优点,脸型如云氏是鹅蛋脸,五官精致却大气,尤其继承了陆骁那一双英气爽朗的瑞凤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美艳照人。
当年齐钰珩趁陆骁远在边关,下旨让陆青玲入宫,云氏曾飞鸽传书给陆骁。
陆骁回信极力反对,让云氏即刻将大女儿送往边关,就算抗旨,也不准入宫。
陆骁自忖就算抗旨,他也能凭着战功将功抵罪。
然而,不久后并未接到女儿,却接到了齐钰珩嘉奖他功勋,赐他女儿为美人的圣旨。
陆骁将此视为奇耻大辱。
老子在前面给你打仗,你特么的齐钰珩竟然在京里霸占我女儿?
回京后方知,是大女儿自己同意的入宫,父女自此生了罅隙。
即使如此,陆骁还是干了一件离经叛道的大事。
他精心布局,诱骗齐钰珩出宫,趁着他微服游玩的时候,装作刺客,套麻袋痛揍了齐钰珩一顿。
此事虽荒唐,但只有他与连倾城二人知道,若不是怕造反搞得民不聊生,陆骁恨不得将齐钰珩拉下龙椅,换个人上去坐那位置。
死过一次后,陆骁幡然醒悟,冲动并非上策,叹息一声后反而劝女儿:“你既己走到了这一步,要么与世无争,努力自保,要么豁出脸面,力争上游。
这世间,胜者为王败为寇,该折腰的时候,真英雄可忍胯下辱,羽翼方能冲冠一怒。”
陆青玲浑身一颤,抓住陆骁双臂,激动地询问:“母亲,我听闻父亲曾显灵,此言可是父亲显灵告知孩儿的?”
陆骁郑重颔首:“确系汝父之言。”
陆青玲正欲追问,外间宫人高声通禀:“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