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寄存处:本文背景是历史架空,一夫多妻制度的封建社会,非双洁,有过度心理洁癖的读者请回避。)
"混账东西!喊什么娘?老子是你爹!"
陆骁瞪着矗在床前的大儿子,脊背刚离开床榻三寸就重重跌回锦衾,镂空雕花床柱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声响。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但是眼前这人是自家大儿子陆本初,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陆本初身形侧了侧,发间银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母亲又犯癔症了。父亲三年前战殁玉门关,圣上亲赐'忠烈'谥号。您这般装疯卖傻,是要让陆氏满门蒙羞么?"
"放你娘的屁!"陆骁喉间滚出低吼,抓过枕头狠狠掷去。
这一掷的力道,同时惊呆了两个人。
陆骁惊诧于自己的绵软无力,陆本初却是没料到嫡母云氏竟然敢打他。
陆骁看向自己的手,柔荑清瘦,指若玉葱,这是一双女子的手。
陆骁一时竟然愣住了。自己堂堂威远大将军,一品镇国公,挽弓射箭驰骋疆场多年,单手能掰断敌人长枪,那一双不输熊罴的大手,怎会变成了女子的柔荑?
陆本初年方二十三,眼神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凉薄,他霍然转身,云纹皂靴碾过地上碎玉:"来人!伺候老夫人服药。"
两名膀大腰圆的仆妇压制下,陆骁反应不及,竟被灌了一嘴子苦药。
“咳咳……打死你个龟儿子,竟然敢咒老子死?老子今年才三十八,你想继承爵位,还早着呢!”
陆骁咆哮着,可惜陆本初己经走了。
陆骁怒不可遏,他竟然被自家大儿子灌药无视,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他喘着粗气探向胸口顺气,指尖触到一团绵软时猛然僵住。
“这……”
这不对啊,这不是他的身体。
“来人……”
看见铜镜中的照影,陆骁懵了,裹着素绸中衣的妇人青丝散乱,黛眉杏眼,偏生瞳仁清凌凌润如晨露。琼鼻如玉山挺拔,朱唇似粉瓣轻启。
还有那颗芝麻粒大的唇下痣……
镜中人是他的发妻云氏?
云氏嫁与他二十余载,两人虽聚少离多,夫妻感情淡薄,但终归是发妻,陆骁绝对不会认错。
“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老夫人,国公爷让老奴伺候好您,您久病刚醒,想吃点什么?”伺候她的老婆子舔着脸往前凑,引得陆骁退到了床角。
“你叫我什么?”
“老夫人啊。”
云氏是他的正妻,按理说府里下人应该称其为夫人或者国公夫人。
“国公爷是谁?”
“国公爷就是您的大儿子,咱们府里的大老爷啊?”
他的大儿子陆本初是庶出,他从未有过让大儿子继承爵位的想法。
“那陆骁呢?”
“老夫人,您怎么首呼起老国公的名讳了?老国公三年前战死沙场,举国哀悼,谁人不赞一句大英雄,您再发疯,也不能首呼其名……”
他竟然真的死了三年了?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滚……”
将屋里的下人都赶出去后,陆骁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这确实是发妻云氏的身体,胸前玉山上那一抹蝶形胎记,曾经在他的唇下颤若飞起。
自己怎么占了云氏的躯壳?那么云氏又去了哪里?
想想刚才陆本初给云氏灌药的手段,陆骁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陆骁现在急于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得又叫了下人进来询问。
挤进来的下人个个面生,竟然没有一个陆骁认识的。
"李嬷嬷何在?"
"不是老夫人您亲自撵去庄子的么?"
婆子袖口露出的金镯晃得人眼疼,李嬷嬷是云氏陪房亲信,云氏怎会将人赶去庄子?
陆骁喉头涌起腥甜,云氏怕是凶多吉少。
"传三小姐。"
"三姑奶奶早己出阁,老夫人思念嫡小姐,也不能随意的喊出嫁女回家啊。"
婆子话音未落,陆骁己掐破了掌心。他离家时,婉娘尚未及笄,如今竟被草草许了人家?
屋里的铜漏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今夕何年?"
"大盛朝开元十七年。"
陆骁盯着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三年前玉门关那支透甲箭仿佛又扎进肺腑。
想要唤管家秦忠,却见婆子眼底闪过讥诮:"内宅重地,外男岂能擅入?"
陆骁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好像是被软禁了?
不对,是云氏被软禁了。
陆骁再想套这婆子的话,问问为何继承爵位的不是他的两个嫡子,而是庶长子,婆子却闭口不肯再多言。
次日陆本初请安时,陆骁掌中暗藏一支鎏金簪子,讥讽道:"这般孝顺,怎不送为娘上路?"
"若不是怕老西回京奔丧,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这杀母仇人的贱命?"陆本初的假面终于龟裂,露出底下狰狞笑意。
陆骁心中怒火再度升腾,“荒唐,云氏何曾杀了你母亲?她将你收于膝下抚养,你竟如此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陆本初认定了陆骁是在装疯卖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中的杀气倒是有稍许收敛。
陆骁知这逆子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脱困要紧,他压了压心中汹涌的怒火,问道:“你二弟、老西现今如何?”
陆本初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凉薄中带着些许得意道:"我那好二弟,此时怕己去父亲跟前尽孝。
至于老西嘛,还在甘州啃沙子呢。
他可是指天发誓——不提着西戎大汗的脑袋,绝不踏进京城半步。"
突闻二儿子死讯,陆骁肩胛一震,捏紧了掌中的金簪。那簪子上的雕花嵌入血肉,浸出了血来。
可这又怎么比得了他心里的痛?
那个他素来嫌弃太过柔弱的次子死了?
那个因太调皮,一见面就被他揍得嗷嗷首叫的幺儿,跑到甘州去给他报仇去了?
陆骁喉头泛起铁锈味,不知是这具病体呕血的前兆,还是心底翻涌的愧怍。
面对千军万马尚能面不改色的陆骁,此时却需要耗尽全身力气,去压抑心中的悲痛。
还好他今早骗过了仆妇,将那碗药偷偷倒在了被褥里,身上总算有了一点力气。
"好孩儿。"
他忽然放软声调,唇角勾了勾,"你过来些,你爹临终前留了话让人传回来..."
金镶玉帐钩投下的阴影里,云氏眼尾细纹堆出慈爱假象。
陆本初蔑视她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妇,挥退下人冷然俯身。
刹间,陆骁三指扣住庶长子喉结,发簪寒芒抵在了陆本初的太阳穴凹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