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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天山暮云(上)

第一节:霜刃初折

祁连雪线在暮云中沉降,青灰色的冰棱如太古遗留的碎玉,被晚风磨出冷冽的光。离朱的牛车碾过最后一道冰碛时,车辕下的青铜鸾铃突然迸裂,七枚鸾鸟纹饰的铜片坠入雪粒,恍若星子坠地。驾车的冶父猛然勒缰,九辆载礼牛车在陡峭山道上顿挫,车轴与砾石摩擦的锐响惊起秃鹫,铁灰色羽翼划过残阳,将血色碎影洒在饕餮纹车辕上。

“族长,科克托别河谷。”前军斥候单膝跪地,皮甲浸着熔金般的夕照,手指所指处,草原正被暮霭染成靛青绢帛,数十座穹顶毡帐如陨星散落,外围环列的青铜剑戟却在暮色中织就冷光的网——每根旗杆顶端,鹰首纹饰的青铜旄头都在风中旋动,瞳仁处嵌着的赤铁矿,像未冷的血。

离朱掀开玄色帷幔,宽衣上绣着的斟鄩氏图腾随山风翻卷,九道云雷纹掠过衣袂,恍若重现斟鄩城破时宗庙崩塌的残影。他望着那些鹰首旄头,忽觉父亲临终时塞进他怀中的玉琮在袖中发烫,内壁朱砂绘就的“昆吾西矿”西字,正与河谷中升腾的青铜气息遥相呼应。冶父拖着跛足踉跄近前,袖中铜镇纸刻着的夏后氏徽记与车辕纹饰相契,老冶师指尖抚过车辕上的饕餮纹:“那些帐架的青铜梁,浇铸时未留范线——是失蜡法的流光。”

蹄声如碎冰迸裂,寒浞的战马从队尾突至。十六岁少年的甲胄结着未融的雪粒,腰间青铜戈的刃口却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那是他父亲当年镇守斟鄩西城门时的佩刃。他在离朱车前勒马,马鬃上的冰碴簌簌而落:“末将请命前驱,这些草原人的目光,比三危山的雪豹更利。”

“收戈。”离朱的声音冻着天山的霜,“取玄酒,备青铜爵——用夏后氏的祭礼,叩他们的毡帐。”他转向冶父,“乳钉纹青铜鼎载于牛首车,车轮覆白茅,车辕系玄鸟羽——让他们看见,我们捧的是祭天的礼,不是开疆的刃。”

寒浞的指节捏得泛白,三年前的记忆如青铜剑割裂心口:斟鄩城破之夜,离朱的父亲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却在乌鞘岭下为阻商军追兵,被斩首于玄圭旗下。此刻他盯着离朱腰间那半块染着旧血的玄圭,忽闻前方传来粗粝的呼喝——二十骑安德罗诺沃战士己驰至百步,首领鹰羽冠上的金箔在风中铮鸣,手中短矛的矛头滴着新鲜羊血,在碎石路上绽开暗红的花。

第二节:玄酒祭天

阿塔斯的毡帐内,松木烟与马奶酒的气息绞缠着,熏得人喉间发涩。离朱跪坐毛毡,膝下是掺着兽毛的粗织毯,触感如先民结绳。面前青铜爵中盛着伊洛河的玄酒,酒色青幽,倒映着帐顶垂落的青铜灯台——十二道火纹盘绕灯柱,正是失蜡法独有的流畅弧光,与夏人陶范法的刚硬线条截然不同。

“你们用车载着祭器翻天山,”阿塔斯的嗓音像磨钝的青铜剑,每字都带着开刃的冷,“却让少年挂戈走在礼车之前。夏人便是如此,以玉帛为盾,藏戈矛于后?”他身后立柱上,半幅羊皮地图随风轻颤,矿脉走向与《禹贡》残图上的朱砂标记分毫不差,却在“昆吾西矿”处画着鹰首噬龙的图腾。

离朱叩首时,玄酒在爵中荡起细浪,酒气漫上鼻尖,恍若回到斟鄩宗庙的祈年祭。“大夏子民穿越荒原,只带两样东西:”他抬头望向阿塔斯,对方左眼疤痕如青铜剑劈砍的深壑,“祭天的礼器,与求生的耒耜。车中所载,既有能让荒滩生青稞的沟洫图,亦有能熔铸星辰的陶模范。”

帐外忽有兵器相击之声,寒芒闪过毡帐缝隙——是寒浞的戈,少年终究违背了“弃械入帐”的令。阿塔斯的手按上剑柄,帐内十名武士的皮甲同时发出碎冰般的轻响,腰间青铜剑的穗子无风自动。

“请族长观礼。”离朱解开漆绘木匣,半块玉版现世,九州山川刻于其上,正是《禹贡》残图的魂魄。冶父趁机以脚尖碾碎炭盆中混着艾草的药草,青烟腾起时,帐外战马突然发出不安的嘶鸣——那是夏人独有的驯马秘方,能让烈马臣服的药香,此刻却在草原王帐中,化作无形的砝码。

阿塔斯的瞳孔骤缩,未及开口,尖锐的箭啸己撕裂暮色。离朱猛地抬头,毡帐缝隙中,寒浞的身影立于高坡,角弓如满月,雕翎箭尾的玄鸟羽在风中绷首——下一刻,箭镞没入阿塔斯长子的咽喉,血珠溅在鹰羽冠上,将那只青铜鹰染成赤红色。帐内武士齐声怒吼,青铜剑出鞘的寒光映得离朱面色如霜——少年用的,竟是夏人祭天的玄鸟箭,箭头淬着宗庙玄酒,此刻却饮了草原继承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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