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白峻逸和小凡倚在院墙边，看着远处邻居修篱笆的身影，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疑惑：“小凡，你表姐学习这么好，怎么家长会都没人去？”
小凡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她养母从初中起就不再供她读书了，这些年都是她自己赚学费。”
“这么小怎么赚学费？”白峻逸猛地坐首身子，目光里满是震惊。
“跟舅妈、表哥去河边挑河沙卖。”小凡指了指不远处泛着波光的小河，“就那条，她整整挑了两个寒暑假。去年暑假五姨看不下去，硬是把她叫到厂里当文员。”
“你舅不管？”
“就是我舅让五姨阻止的。”小凡压低声音，“这事我也是听我妈说的，玉姐自己都不知道。”
白峻逸眉头紧锁：“你舅早干嘛去了？”
“我妈说那两年舅的生意不景气。”小凡盯着子玉纤细的背影，喃喃道，“玉姐六年级后就没再长个，你说会不会跟挑沙有关系？”
“超负荷负重，营养又跟不上，完全有可能。”白峻逸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衣角。
小凡突然露出促狭的笑：“不过她也别太完美了，现在学校里一堆学长求我帮忙递情书呢。”
白峻逸挑眉：“你不是在县城读书吗？”
“她来县城参加竞赛时见过啊，那叫一个所向披靡！”小凡满脸崇拜，突然又垮下脸，“我哪敢真递，上次传了封信，她把我和子铧叫去训了一顿，说什么‘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我们现在眼界像井底之蛙，应该看过星辰大海后再来定义自己想要什么’。”
白峻逸轻声重复：“星辰大海……”
一首在廊下晒太阳看书的爷爷突然轻笑出声：“好个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白峻逸走到老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听你姐的话，去做该做的事吧。”
小凡立刻皱起眉头：“我作业都做完了，现在就该去打球！”见白峻逸只是转身往屋里走，他耷拉着脑袋往自己房间去了。
白峻逸在爷爷身边坐下，目光追着小凡远去的背影：“您也觉得她说得对？”
爷爷放下书，意味深长地笑道：“孩子是好孩子，就怕有缘无份哦。”
“她现在心思都在学习上。”白峻逸望着远处子玉忙碌的身影。
爷爷重新翻开书，眼角带着笑意：“看你造化了。”
吃完晚饭，白峻逸晃着车钥匙走到小凡面前：“去泡澡？”
小凡一脸诧异：“你不是说澡堂脏吗？”
“废什么话，去不去？”
“去去去！”坐上车后，小凡突然想起什么，“逸哥，车得停在我舅家，街上太挤了。”白峻逸只是温和地应了声，发动了车子。
舅舅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小凡刚进门，外婆就注意到了白峻逸：“这谁家孩子，长得这么标致？”
“我小爷爷家的堂哥，子馨姐的同学。”小凡介绍道。白峻逸立刻礼貌地挨个跟长辈们打招呼。
外婆笑着指了指楼梯：“子馨在楼上，上去喝杯茶。”二楼满是闲聊的姨姨们，还有几个表兄弟姐妹追着打闹。子铧眼尖，连忙迎上来：“逸哥，小凡，来泡茶！”
小凡挨个跟姨姨们问好，子铧向众人介绍：“这是小凡堂哥，姐姐同学。”姨姨们纷纷夸赞：“这后生，长得一表人才！”子馨看着白峻逸局促的样子，突然忍俊不禁。
“不用了，我们就是出来泡澡的。”小凡摆了摆手。子铧掏出摩托车钥匙：“骑这个去吧？”
回程路上，白峻逸随口问道：“你家有多少姨姨舅舅？”
“六个姨姨，两个舅舅。”小凡掰着手指算，“子铧姐弟俩住这儿，五姨工厂搬到工业园后，他们就跟外公住一起了。”
“离学校不近吧？”
“不远，骑车十分钟。我本来想回来跟他们一起住，我妈不同意。”小凡叹了口气，“等上高中，表哥可能会来县城，玉姐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
“县城开销大。虽然舅舅会帮忙，但她最怕麻烦别人。而且她表哥明年刚好在镇高中带高一。”
白峻逸若有所思：“总不能高中还去厂里打工吧？”
小凡突然眯起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过来：“逸哥，你有点反常啊，怎么总问玉姐的事？”
白峻逸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明明是你先提的。”
小凡挠挠头：“好像是哦……”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市区玩几天？我带上我姐，她可有意思了！”
白峻逸心跳漏了一拍，装作漫不经心：“随你，车坐得下。”
一到家，小凡就迫不及待地拨通电话：“峰哥，我姐在吗……”白峻逸假装陪爷爷看新闻，耳朵却紧紧捕捉着每一个字。看着小凡逐渐黯淡的眼神，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搭别人的车下去了。”小凡挂断电话，失落地坐在门槛上。白峻逸望着暮色中的远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明明只是个初中生，可为什么，他就是止不住地想再见她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