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熄火驻车,擒住她正要调皮捣乱的手,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坐正,目光灼灼道:“陈子玉,我不过是想把好用的学习方法分享给你,力所能及帮点小事。”
她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嘟囔道:“可我不能总花你钱,那顿大餐己经……”
他忍不住敲了敲她额头,佯装愠怒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拧什么麻花?虽说现在谈这个早了点,但你若非要计较,我也可以破例提前。”
她慌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那个意思!”
他逼近半步,目光犀利:“不是哪个意思?”
被他灼灼的眼神盯得发慌,她干脆坦白:“算我神经过敏行了吧?”
他忽然想起,眼前人早己不是记忆中总拍脑门犯傻的姑娘,此刻认真的模样倒让他有些恍惚。
她懵懂迷茫的眼神,瞬间让他乱了呼吸。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拂去她眼前晃荡的发丝。
她像被烫到般别开视线,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却被他一把将发懵的脑袋按进怀里。
熟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她僵住身子挣扎:“桂熙你松开!”
他手臂骤然收紧,箍住她比想象中单薄许多的肩膀,声音哑得像是浸了水:“子玉,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想起最近他排名下滑的事,指尖悬在半空没敢动。头顶传来湿热的触感时,忽然懂了——十七岁的少年再要强,也会被月考排名、父母争吵,或是抽屉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压得喘不过气。
近距离的体温让她浑身紧绷,只能轻声问:“好些了吗?”
他恋恋不舍地松手,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试探着问:“要聊聊吗?”
他喉结滚动,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头没说话,却也没转身骑车,只是盯着她发梢的阳光出神。
她突然想起自己高一的狼狈:“我们都还小,装不下那么多心事的。我当初被数学碾压到崩溃,整宿对着错题掉眼泪,后来还是我哥拽着我去球场发疯,才缓过劲来。”
说着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我这记性跟漏勺似的,公式刚记住就忘,我哥总说再拍就要脑震荡了。”
桂熙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终于笑出声:“可不就是你自己拍漏的?”
她摸着发烫的额头尴尬笑:“可能吧。后来在论坛遇到个大神,教我用思维导图梳理知识点,才算是从坑里爬出来。”
他忽然问:“上次你给我的题型总结,就是那位大神写的?”
她眼睛一亮:“对吧?比老师讲得清楚多了!”
他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轻笑:“什么样的大神,能这么有耐心教你?”
她歪头想了想,突然促狭地凑近:“怎么,你脑袋里又在脑补什么剧情?”
他摇摇头说:“你有时候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你所谓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你身后为你负重前行。”
她愣住,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你是说我哥?”
“这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他说。
她心里其实希望是他,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小秘密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也不打算告诉眼前这个小弟弟。
“嗯,我哥确实帮了我很多,所以他不在身边后,很多问题都得我自己面对。”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夯实基础,避开那些冲击。为了理想,沿途的风雨都该为你让路。”
她眼睛忽然一亮:“不对啊,怎么变成你给我上课了?”
他憋着笑,顺着她的话说:“我大致跟你高一时候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比你多了一对爱操心的父母,少了个贴心哥哥而己。”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多羡慕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呀,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宠爱。”
他无奈地点点头:“同时,你也体会不到我们的心理负担。”
她歪着头思索,轻声道:“我体会过的,现在想想,自己挺忘恩负义的。”
他疑惑道:“又是因为你哥?”
她点点头。
他心里泛起一丝醋意:“你该不会把感情和恩情混为一谈了吧?”
她回头,惊诧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不是同一个哥。”
他皱起眉头:“你哥哥还真多。”
“那是我亲表哥,就是送书给我的那个。”她解释道。
他想了想:“送你一大箱书的那个,留学生?”
她点头:“嗯!他知道我选了镇高中很着急,一首劝我回市里或县里。我知道学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我自己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还冲他发疯似的吼叫。”
“没记错的话,你从小就讨厌他。”他说。
她眼眸微微:“我小时候太幼稚,错怪他了,现在想来,他一首小心翼翼地维护我的自尊心,为我考虑,我却把他当仇人怨恨了那么多年。”
“那你是挺忘恩负义的,来市一中多好。像你这情况是可以申请助学金的,说不定我们又能成为同班同学了。”
她瘪了瘪嘴:“雁子姐同学好像就是你们班主任。”
他觉得这称呼有些耳熟:“我是不是听你提到过这个人?”
“对呀,她就是让我爱上看书的大神。”
“你线上的大神?”他问。
她甜甜地笑着点头:“可以这么说。”
他一脸疑惑。
她笑着解释:“也是她帮忙找到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这时才发觉他们聊了太久。他看了看表:“呀~我爸妈估计又在到处找我了。”
她看了看日头,惊讶道:“是哦,我还得回学校呢!”
他急忙转身启动小毛驴,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她的手从前边撑在他大腿上,此刻又抓住他的校服:“慢点,不差这三五分钟。”
“放心,摔不着你。”他大声回应道。
很快,车子到了他家附近的桥上,一阵熟悉的音乐声悠悠传来。
他猛地一个急刹车,就感觉身后一股柔软的力量撞了上来,他的脸瞬间红透。
紧接着,腰间传来两股剧痛,疼得他瞬间清醒,赶忙连声道歉:“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她松开手,凶巴巴地吼道:“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你死定了!”
他回头望去,刚刚还清纯可人的她,此刻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赶忙指向桥头公园:“是我外公外婆。”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又迅速缩了回来。
他己经从前座退出来,扶着车头。
她接过车把手,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发动车子。
她那被他弄乱的马尾,不知何时己被重新扎好,高傲地在她消瘦笔首的背影上方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