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略显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美好的宁静。
“主子,急讯!剑北道急讯!”
萧淮看一眼榻上还在安睡的人,披着衣服下榻,走到外室从墨二手中接过一方被血浸透的衣摆。
那衣摆上面的字迹也是用血书写的,和周遭的血迹混为一体,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属下无能,身份己暴露,至多苟活三月,死前,属下会拼死暗杀剑北道兵马指挥使。
萧淮的手蓦然收紧,阴郁的眸光里是沉沉的杀意。
他将这封绝笔书递给一旁的十六。
十六看完,脸色一白,当即朝萧淮跪了下去。
“主子!属下请命剑北道!”
萧淮抬手,修长的指节按了按眉心。
建安二十年春,十七自请去剑北道查探天阙山一役的蹊跷,如今,血淋淋的真相被他撕开,事实远比他推测的还要黑暗。
西北己经战火纷飞了几十年,征西军血都快流干了,却因为那惨烈的一战背上了骂名。
从前,他因腿疾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对于朝堂之事无心无力。
现在他的腿疾己经好了,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
萧淮看向十六,“剑北道,本王亲自去,十七拼死把当年的真相线索查探出来,本王便亲自去取当年温家通敌叛国,谋害征西军的证据。”
十六眼里流露出一丝惊异,然后劝道:“主子不可!现在剑北道到西北边境全被温家的人把控着,危险重重,主子怎可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淮的目光很坚定,“温贼不除,边疆未定,家国不安,眼前的安稳就永远只是镜花水月。”
“可是,侧妃她...”
饶是再迟钝的暗与影也能看得出,侧妃十分粘人。
萧淮回望了一眼内室门口,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彷徨。
明明,才刚刚两情相悦。
可是,温家不倒,即便是这昭王府,也有护不住她的一天。
很快,坚毅取代了萧淮的原本仿徨的神色,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
“让暗与影都来书房。”
十六知道萧淮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便点头应声。“是。”
闻霜月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
这几月,她一醒来就能闻到萧淮身上的檀香,让她安心至极。
但今天,她的手落了个空。
己经没有余温的锦被让睡眼惺忪的闻霜月猛然清醒,她猛然坐起来看向身旁,锦被维持着被掀开的痕迹,萧淮起身起得很匆忙。
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闻霜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穿衣下榻,脚步匆匆地从内室走到外室,一声一声唤着。
秋棠捧着铜盆进来,“夫人醒了,秋棠伺候夫人洗漱。”
闻霜月抓住她的手腕,铜盆里的水都溅了一些出来。
“王爷呢?出府了吗?”
秋棠安抚道:“没有呢,夫人安心,王爷此刻正在书房。”
闻霜月暂且舒了一口气,可不安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
“我去书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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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书房中。
萧淮负手站在书房中,沉声道:“十七若顺利暗杀了兵马使贺凌,便由本王易容顶替贺凌,所以这几日,你们要尽可能搜集有关于他的信息。”
萧淮看向十六,“影十六,你这段时日跟着本王,本王需要从温家取一样信物。”
十六拱手,严肃道:“是,属下听命。”
“墨十,待本王取到信物,你寻个机会放出本王腿疾有可能被治好的消息。”
墨二闻言看向萧淮,复又垂眸。
“主子是想,借力脱身?”
萧淮点头,“中宫和尚书府向来密切关注本王的动向,此一行还不知要多久,本王若不在京中,瞒不了多久很快就被会被发现。所以,不如金蝉脱壳,让温家的人相信本王己经死了。”
“王爷——你在忙吗?”
门口传来闻霜月的声音。
那一刹那,屋中所有的站在暗处的暗与影同时抬头,视线在门口与萧淮身上来回看。
萧淮整个人静了一瞬,眼睫低垂成一线。
他抬手挥了挥,“此事先别让夫人知道。”
暗与影齐齐点头,身形极迅速地将自己隐匿房梁上,书架和垂帘后。
“进来吧。”
闻霜月推开门,萧淮正立在桌前,他手下放着一幅没有画完的画。
她站在门口,看萧淮抬头朝她看来,笑容温柔,还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夫人。”
闻霜月方才不安的感觉消退了一些,伸手与萧淮的手交握,“七哥怎么忽然来了作画的兴致?”
萧淮拉她到身前,将她圈在画案和他之间,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
“因为今天很高兴,所以对所有的事都有兴致。”
闻霜月笑起来,端详着萧淮那幅未画完的荷花图。
萧淮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给盛放的荷花画了只蜻蜓。
闻霜月见那蜻蜓振翅,栩栩如生,由衷夸赞道:“我本以为七哥常接触马所以画马画得很好,没想到七哥是全能的,荷花和蜻蜓也画得这么传神。”
萧淮并未谦虚,但语气有些无奈,“小时候为了磨炼画技,可是挨了不少打。”
闻霜月听萧淮讲从前,顿时来了兴致。
“原来七哥小时候也会被老师训啊。”
“当然,教皇子丹青绘画的是前朝画圣第十五代亲传弟子卓老先生,老先生画技炉火纯青,但脾性十分孤傲不留情面,若未达到他的要求,便少不了一顿戒尺。”
“这作画的课,原本是诸位皇子熬过枯燥难懂的策论终于能松懈一些的课堂,可因为卓老先生,大家都苦不堪言。”
闻霜月脑补了一下一堆小皇子被一个板着脸的老先生打手板,也不禁笑起来,追问道:“那谁挨的打最多?”
萧淮想了想,“二哥吧,他这人文章写得极好,偏生在绘画上一窍不通,没少挨打。”
闻霜月隐隐记得这个二皇子,书立对他一带而过,说他是曾经的东宫贤主。
但朝堂中炙手可热的温家支持的是三皇子,建安十三年,太子被废,自刎于东宫,三皇子便成了太子。
闻霜月暗自叹息,继续问道:“那谁挨的打最少?我觉得是七哥。”
萧淮轻笑,“夫人高看我了,不是我,是十一。”
猝不及防听到男主角,闻霜月滞了一瞬,然后惊奇起来,“成王殿下这么厉害啊。”
这就是男主角的实力吗。
萧淮笑着摇头,“倒也不是夫人想的那样,十一弟他只是因为年龄太小,入学第二天,卓老先生就辞官归乡了,他就上了一回卓老先生的课,那一回正好是上交画作的时候,老先生打不过来,或许都没注意到新来了个十一。”
好一个打不过来,闻霜月眼角抽了抽,有些忍俊不禁。
待笑够了,她才仰头看萧淮,十分骄傲:“那看来,还是我的七哥最厉害!”
萧淮眸色深了一瞬,旋即牵住了闻霜月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嗯,你的。”
闻霜月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得甜蜜,“七哥是我的,我也是七哥的,我们彼此拥有,这辈子都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