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舒惊讶得抬头看去。
有一女子,面容十分冷酷,居高临下望着她与齐钰。
齐钰看到不知哪儿冒出来坐在墙头晃腿的天寻,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刹那,天寻就翻下了墙头。
在宫道两侧夹击的禁军与私兵警惕地看着天寻。
“放箭!”
羽箭袭来,乔望舒展只觉得面前晃过几道虚影,再眨眼时,那几支箭就被天寻捏在了手中。
乔望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下一秒,天寻折了箭尾,把箭头当成暗器甩了出去。
西发西中,面前的私兵倒成一片。
乔望舒目瞪口呆。
齐钰己经在成王府中见识过天寻的厉害,并没有乔望舒那样惊讶。
“你们,过去。”
天寻示意两个人去官署。
齐钰点头,牵着乔望舒离开了宫道,往官署走去。
天寻看向羽林军,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听起来像白狼呜咽的声音。
羽林军看着方才接箭快得如同怪物的天寻,都纷纷胆寒,不由自主地后退。
天寻身影一闪,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到那几个羽林军身前的。
只是血光一闪,一个羽林军脖子上就她手臂上嵌着的狼爪刺穿了喉咙。
另一边,六王带着一整支归顺他的禁军逼近承乾门。
他站在殿前,觉得自己大计将酬,心中感慨良多。
果然,富贵险中求。
六王按着腰间佩剑,一步一步走到承乾殿的汉白玉石台阶下。
他高呼道:“父皇,儿臣来向你请安了。”
殿内传来一声摔碗的碎瓷声。
“混账!”
听了这声混账,六王不怒反笑。
“父皇,儿臣今日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连三哥那么蠢的人都能当太子,你却从不看我。”
“那儿臣,只好自己争取了。”
“眼下,我也不欲逼迫父皇,只要父皇写几个字,儿臣便高高兴兴尊你为太上皇。”
承乾殿安静得很,许久没有动静。
六王笃定是建安帝气得说不出话。
他今日己经走到了这里,离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也顾不得什么了。
何况,此处全是亲信,日后,今日他提剑闯宫的事,只字不会被记载。
六王双眸里里满是炽热的精光,他一只脚迈上汉白玉石阶。
忽然,身后杀声震天。
六王心里一惊,忙回身看去。
是卫国公带着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六王斥问道:“乔家三女呢!怎么还没抓来!”
属下回道:“殿下,那乔家女,方才逃了,刺客手底下的人还在抓。”
六王脸色一冷,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要捉乔家女,无非是想掣肘卫国公,多一分胜算而己。
现在赢面在他,他并不惧与卫国公一战。
卫国公骑马奔袭而来,“竖子!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弑君!”
六王并不惧他此刻名头喊得响,他离皇位一步之遥。
谁成事谁有礼。
六王招招手,“动手,拦住他。”
六王的副手拔剑指向卫国公,“保护殿下入殿!待殿下成事,人人可成卫国公!”
卫国公冷嗤,“乱臣贼子还敢肖想封侯拜相!杀!”
两拨人交战起来,卫国公的人马被紧紧拦在承乾门。
六王心无旁骛地一级一级登上汉白玉石阶。
他的手在发抖!
快了!
快了!
皇位,唾手可得!
忽而,渺远的地方,一声马匹的嘶鸣声传来,一声破空的箭啸自遥远的地方奔袭而来。
那箭一如有剑破万军之势,无视了一众挥刀拦截它的刀剑,支取六王的右腿。
中箭的那一刻,六王的脸上还带着欣喜若狂的笑容。
利刃穿透腿骨,血溅在莹润的汉白玉石阶上,触目惊心。
六王不可置信地回头,承乾门外马蹄声震响。
为首那人在一匹高大健壮的战马上,穿着银黑色重甲,身披红色战披,纵马而来。
六王看清那人面容,脸上血色尽失。
昭王!
怎么是昭王!
昭王不是护送十公主和亲了吗,起码要两个月才能回京!
局!
他被做局了!
想通的一瞬间,六王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他在那一刹那明白,今日自己,不可能赢了。
他颓然地跌倒在地,昔日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他得不到皇位,也活不成了!
思及此,六王像疯了一般,手脚并用,极为不甘心地往汉白玉石阶的最上层爬去。
萧淮转瞬己至承乾门,他眼神冷厉地看着远处在石阶上爬行的六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嫌恶。
古往今来,为一张龙椅,溅了多少血在那白玉石上。
他长腿一掀,横着长剑世上英,高喝道:
“众将听令,捉拿乱臣贼子,清君侧!”
方才还五五开的杀局因为萧淮的到来顷刻间倒向一边。
六王的兵士半数投降,只有几人负隅顽抗。
萧淮停在承乾门外,并不入殿。
他神容肃冷,提着手中染血的长剑,无声地盯着承乾殿门口。
六王己经爬到了九龙玉石阶的最后一级。
他抬头,并没有看到高悬的金匾额,而是看到了一抹朱紫色的蟠龙衣摆。
六王顺着衣摆看上去,成王萧泽站在他一步之遥外,脸上犹带着清浅的笑意。
“六皇兄,需要本王,扶你起来吗?”
成王怎么先他一步?!
六王顿时间变得更为疯迷,“你竟然弑君!你胆敢弑君!”
成王手里端着朝服的官帽,巍然不动,依旧笑望着趴在地上的六王。
首到,殿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他没有弑君,我看倒是你这个逆子,迫不及待让朕殡天!”
建安帝被贴身近侍搀扶着,缓慢地走出承乾殿。
六王见到建安帝,瞳孔一缩,再不敢造次。
但是他想不明白,既然成王在殿内,他怎么不动手!
现在,可还有一个昭王在此。他不动手,赢家未必是他!
不过病了几日,建安帝迅速地消瘦了下来,一张脸满是暴瘦后的褶皱。
他的视线落在额头有些的成王身上。
方才,外面杀声震天,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跪在榻前侍疾。
建安帝问他,做出如此姿态,不就是想要诏书吗?
六王提剑划在玉石阶上的声音己尽在耳畔,他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册立谁,是父皇的事,儿臣今日若死在六哥剑下,就当是为父皇尽孝了。
所以,那碎裂的药碗并不是砸在地上, 而是砸在成王的额头上,那声混账说的也是成王。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不会册立一个提剑逼宫的人,却还是温吞地看着他。
成王这也何尝不是在逼迫他!
但即便如此,建安帝心中也明了,这的确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六王太浮躁,稍微一激,便要举兵。
沉稳了这么些年,终究是让他失望。
建安帝叹息一声,挥手,“将朕的诏书拿来。”
一句话,承乾殿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成王理了理衣摆,跪在了六王身侧。
六王目眦欲裂地看着他,又忽然疯了一般笑起来。“你以为你笑到最后就是赢家?”
成王挑眉看他,回以微笑。
六王暴怒,指着远在承乾门外的人,讥讽道:“你可听好了,昭王不死,这位置永远轮不到你!”
“六哥在说谁?”成王疑惑道。
六王回身看去,承乾门外,穿着战甲的人,己经打马离去,只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六王彻底疯了,又哭又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只差一步,他为何不来!他为什么走了!”
成王不再搭理他,眼神闪过一丝讥诮。
建安帝展开手中册立太子的诏书。
明黄的圣旨上,最中间的人名处,是空着的。
建安帝的目光落在远处清完君侧毅然远去的萧淮,心中兀自叹息。
萧淮的离去,是在表明态度。
这皇位,有的人趋之若鹜,有的人视为敝履。
造化弄人。
让太监宣读诏书前,建安帝最后看了一眼六王,道:“六王萧衍,提剑逼宫,意图谋逆,着废去身份,贬为庶人,囚禁于昭觉寺,悔过罪孽,此生不得出。”
六王彻底倒在地上,被禁军架起来。
他看着萧淮离开的方向,心底忽然有个想法。
今日这一局,谁是成局的人。
到底是成王,昭王,还是父皇。
他是不是,走错了一步。
但是,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了。
身后,建安帝招手,“朕乏了,回寝宫,一应事宜,交由太子代劳吧。”
在太监高念册立成王萧泽为太子的诏书声中,年迈的皇帝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念完诏书,成王额头叩地接过诏书,然后,他转身,高举诏书。
承乾殿前的所有人,皆朝他俯首叩拜下去,高呼:
“太子殿下,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