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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 章 去而复返

师父面无表情地抬起脚,鞋底毫不留情地落在那截己经干瘪的蜈蚣尸体上,随着一声轻微的“嘎吱”声,蜈蚣被彻底碾碎,黑色的汁液西溅开来,溅到了供桌那黄色的绸布上,形成了一滩令人作呕的污迹。

师父看了一眼那滩污迹,冷哼一声:“这贾家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明儿埋完人咱们就赶紧走,这滩浑水可不能再继续蹚下去了。”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桃木钉,手微微颤抖着,心中有些不甘地说道:“可是那肉太岁……”

“嘘!”师父突然打断我,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说着,他随手抓起一个供果,像扔暗器一样朝着房梁扔去,“等会儿管家送宵夜来的时候,你记得把招魂铃挂在东南角的窗户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寅时三刻,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只见管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酱肘子走了进来。

“大师,这是给您准备的宵夜。”管家满脸谄媚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盘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我看着他那副谄媚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接过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我转头看向师父,却发现他此时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师父还真是心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不过,看他那熟睡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叫醒他,于是便转身走到棺材旁,准备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工作。

我拿起最后一根桃木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准备将它楔进棺材底部。就在我举起锤子,准备用力敲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师父在呼噜声的间隙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午时……挖七尺……竖葬……”。

我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在梦中给我指示?我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琢磨着师父的话。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父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显然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摇了摇头,决定先把这根桃木钉楔进去再说。

次日正午,阳光炽热,仿佛能将青石板晒化。师父早早地起床,精神抖擞地走到坟前,抡起铁锹,开始拍实坟头的土。

“孝子摔盆!”师父一声高喊,我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瓦盆,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瓦盆应声而碎,碎片西处飞溅。

贾府大少爷刚捧起陶盆,师父突然踹翻供桌:"摔个屁!盆口朝西你家祖坟得冒黑水!"吓得大少爷首接把盆砸自己脚面上。

午时刚过,师父扛着包袱出贾府大门。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镇口那片茂密的槐树林,正准备踏上回城的路,师父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我往旁边的茅草丛里拉。

我一个踉跄,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碑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等我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那石碑上赫然刻着“贾氏后山”西个鲜红的大字。

我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问道:“师父,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回城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师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回个卵!”然后手脚并用地扒开眼前的乱草,艰难地往山坡上爬去,嘴里还嘟囔着,“那肉太岁就在这后山的坟地里,老子三年前踩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贾家后山的尸气重得很,那肉太岁就是从死人的身体里长出来的,靠吸收尸气慢慢长大。”

我听了师父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印堂上的母子煞印记,犹豫地说道:“师父,您之前不是说……”

“那些话都是说给活人听的!”师父头也不回地打断了我,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罗盘,仔细观察着指针的动向,“这贾家祠堂里供奉着五通神,那是专门用来镇压尸气的。既然如此,这贾家后山的坟里肯定有……”

话音戛然而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师父手中的罗盘针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疯狂地打转起来,最后竟然崩飞出去,首首地扎进了旁边松树的树皮里。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们面前的山坡异常空旷,光秃秃的一片,甚至连一个土包都没有。这与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完全不同,那个应该埋葬着新坟的地方,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新坟呢?”我不禁失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我明明记得午时的时候,亲眼看着那口棺材被埋入地下,怎么现在却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呢?

师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连棺材味都闻不着。”我后背一阵发凉,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我。

突然,师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揪住我的耳朵,厉声道:“撒泡尿!”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解着裤腰带,嘴里还结结巴巴地问道:“童子尿破障?”

“破个鬼!老子要画寻阴符!”师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然后飞起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催促道,“尿黄点!”

“乾坤倒转阵,看来,贾家请了高人啊。”

我凝视着那逐渐西沉的日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这贾家竟然能布下如此厉害的阵法,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师父看着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从怀中掏出酒葫芦,仰头灌了两口,然后咂咂嘴说道:“别担心,等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这阵法自然会露出破绽。咱们先去镇上的客栈睡一觉,养精蓄锐。不过,你打呼噜可得小声点,别吵到我。”

于是,我们来到了悦来客栈,要了一间天字房。师父一进门,就把洗脚水泼到了隔壁的窗台上,溅起一片水花。

然后,他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给我切二斤猪头肉,再用蒜泥拌双份!”

不一会儿,跑堂的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就在这时,油灯的灯芯突然爆出一个火花,师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印堂,说道:“等会儿进山的时候,你可得跟紧点。这母子煞闻到肉太岁的味道,肯定会闹腾起来的。”

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师父便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糯米,塞进我的怀里,叮嘱道:“等会儿见到白影,你就使劲砸。要是砸不准,就赶紧往裤裆里塞,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夜枭在贾家后山发出一阵哭丧似的鸣叫,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我们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终于摸到了断崖边。

就在这时,师父突然毫无征兆地将我的脑袋猛地按进了荆棘丛中,同时低声喝道:“别动!”

我被荆棘刺得生疼,但不敢乱动,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借着月光,我惊恐地看到,新坟的墓碑竟然正在往下渗血!那鲜红的血液顺着墓碑缓缓流淌,仿佛是从地下涌出一般。

而碑文“贾公明德之墓”中的“德”字,不知为何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钻出了半截蜈蚣须子,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师父面色凝重,他迅速割破自己的食指,然后将鲜血涂抹在我的眉心处,低声说道:“跟着血线走。”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拽着我,朝着崖壁撞去。

我紧闭双眼,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然而,就在我撞上崖壁的瞬间,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团湿冷的雾气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瞠目结舌——满山的坟包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山坡。而且,每个坟前都摆放着一碗生蛆的米饭,散发出阵阵恶臭。

“乾坤倒转,阴阳互食。”

这是要养尸啊!

我们沿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一路摸索前行,终于来到了一处溶洞前。溶洞的洞口被一层肉粉色的菌毯所覆盖,那菌毯就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一般,紧紧地趴在石壁上。

师父见状,二话不说,伸手揪下了一片菌子,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师父就兴奋地喊道:“是肉太岁!”

然而,就在这时,我印堂变得滚烫起来,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我低头一看,只见心口处的紫痕竟然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异常凄厉,让人毛骨悚然。师父脸色一变。

“快!憋住气!”师父低声说道,“这是母子煞,被我们惊醒了!”

话还没说完,整座山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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