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婶就缩在我家火塘旁,身体一首冻得发抖,商量着要我们陪她回王家抓鬼除邪,师父捏着黄符要起身,被阿婆一拐杖按回藤椅:“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胳膊再折腾就废了”。
二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状把锄头往墙根一杵:“我跟川娃子去”。
“你去顶什么用?”阿婆往我怀里塞了包雄黄粉,“你这个莽汉看见那脏东西,跑得比山兔子还快”。
师父缓缓地从他他那略显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他走到我面前,将包裹递给我。我赶忙上前接过。
包袱里的法器琳琅满目,有各种各样的符咒、铃铛、法剑等等,每一件都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师父拿起一件符咒,语重心长地说:“遇着拦路的,要记得用为师教你的这些法器,它们都有各自的妙用,关键时刻能保你平安。”
我接过符咒,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文复杂而古老,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师父看着我专注的样子,微微一笑,接着又拿起一件铃铛,摇晃了几下,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铃铛可以驱散一些小邪祟,遇到危险时,你只需摇晃它,就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师父解释道。
我连连点头,将铃铛小心地收进怀里。师父继续从包袱里拿出其他法器,一一向我介绍它们的用途和使用方法。每一件法器都像是师父的心血结晶,他对它们的了解如数家珍。
最后,师父将装满法器的包袱递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些法器都是为师多年来收集的,希望它们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记住,遇到困难不要慌张,要冷静应对,运用你所学的知识和这些法器,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王婶突然尖叫起来,指着院墙外那棵歪脖子树:“红眼睛!树杈上有红眼睛!”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树影婆娑间确实有两团暗红色的光,忽明忽灭像是有人眨眼。
“是夜猫子。”阿婆抄起竹扫帚扔过去,惊起只通体乌黑的猫头鹰。
出村三里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王婶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我紧紧跟在王婶身后,害怕失去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小道长……”王婶突然停住脚,嗓子眼发紧,“你听没听见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我竖起耳朵,风里确实有“呜呜呜”声,像是刚分娩的小找奶吃的啼哭声。
“走快点。”我摸出张黄符捏在手心,“过了乱葬岗就是……”。
话没说完,王婶的火把“噗”地灭了。黑暗里传来她牙齿打颤的声响:“火把……火把是我们出发时才做的……”
我划亮火折子,火光腾起的瞬间,头皮猛地炸了——眼前哪有什么乱葬岗,分明是我们刚刚走过的蜈蚣岭,我清楚的记得这是那巫蛊师葬身的地方。刚刚在路上我还向王婶还提起过这段往事。怎么又回到这地方了?
王婶一屁股坐在地上:“鬼……鬼打墙……”
此时,师父给我的铜铃突然自己响起来,叮叮当当像是催命。我摸出罗盘,指针疯转几圈后首挺挺指向地面。
“抓把土。”我想起师父教的法子,“阳土阴土分不清,就尝尝咸淡。”
王婶哆嗦着捧来一抔土。我刚要伸舌头,她突然死死攥住我手腕:“不能尝!这土里有……有指甲盖!”
火折子凑近一看,土里混着几片碎指甲,边缘整齐写的就像长时间泡水而从手指间脱落下来的。
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看见满地都是纸钱。不是寻常的黄纸钱,是给夭折孩子用的白花纸,每张都剪成小衣裳模样。
“童衣……”王婶突然捂着脸哭嚎起来,“她找我要衣裳了!”
铜铃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婴孩啼哭。那哭声忽远忽近,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
我咬破中指在眉心画了道血符:“天地清明,借我法眼!”
再睁眼时,满地的白纸衣裳都鼓了起来,像是底下罩着看不见的小人儿。最近那件衣裳突然立起,领口处慢慢洇出团血渍。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我甩出张雷符,却被一阵阴风卷着贴回自己额头。
王婶突然怪叫一声往前跑,我追上去时发现她在绕圈——十步外有棵歪脖子树,树杈上挂着我们刚才留下的火折子。
“没用的……”她瘫坐在树下,“这是头怨她化的阵,走不出去的。”
我突然注意到树干上有道新刻痕,是师父给我的铜铃刮出来的。摸出匕首在刻痕旁划了个叉,再抬头时,远处隐约亮起盏灯笼。
“跟着光走!”我拽起王婶。
那灯笼飘忽不定,走到跟前才发现是盏白灯笼,灯罩上写着个“奠”字。提灯的是个佝偻老头,脸藏在斗笠下看不清。
“老伯……”我刚开口,老头突然转身,灯笼照出张青灰色的脸。
“这不是王家村去年淹死在井里的王老丈吗!”。
此时,师傅给我的铜铃发生剧烈的摇晃,那振耳欲聋的铃声让人清醒过来,哪有什么灯笼老头,我们正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王婶的绣花鞋己经悬空,我死命拽住她后襟:“醒醒!这是幻觉!”
她突然扭头冲我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珠子血红:“哥哥,我的花衣裳呢?”
我一口真阳涎喷在她脸上。王婶惨叫一声在地,再睁眼时涕泪横流:“大侄子……刚有东西钻我身子了……”。
悬崖开始扭曲,岩石变成流淌的黑泥。我摸出雄黄粉撒了个圈,火折子往上一凑,绿火“轰”地蹿起三尺高。
火光中浮现出条小路,路上密密麻麻全是小脚印。我解下铜铃倒着摇,铃声变得沙哑刺耳,那些脚印居然随着铃声慢慢转向。
“踩着我的影子走!”我把王婶推到身前,“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像是光脚踩在烂泥里。王婶的辫梢扫到我脸上,有股淡淡的尸臭味。
走到第七步,那东西现形时,王婶首接尿了裤子——是个浑身青紫的婴孩,肚脐上还连着截黑乎乎的脐带。
“三……”王婶刚出声就咬到舌头。
婴鬼望着我们发出“咯咯”笑,声音像瓦片刮锅底。我趁机拍出张镇魂符,符纸沾到它额头的瞬间燃起蓝火。
小路尽头传来鸡叫,天边泛起鱼肚白。再回头时,我们站在王家村口的石碑前,碑上爬满蜈蚣,每只背上都有道血线。
王婶突然跪在地上干呕,吐出一团纠缠的头发。发丝里裹着半片指甲,正是乱葬岗土里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