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这个闷葫芦开腔，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娘都给你分了些啥啊？你家那卖人参的银子真的只有二百两？全都拿去盖房了？那给你分了几间房？你家五亩地，给你几亩？”
孙老太爷抬起眼皮，阳光照在他脸上，满脸的沟壑更加明显。
孙铁柱摇了摇头。
杨氏都快急死了，这样的性子，若是她儿子，每天给他两撇子，早早把他分出去单过，分家？分个屁给他。
“娘只给了我一间屋子，还有村西头一亩地，再没有其他了。”
“啥？”
杨氏和孙老太爷同时出声。
“你娘这不是欺负人吗？”杨氏又想到什么，问道：“给你的那间屋子可是青砖瓦房？”
孙铁柱摇摇头。
杨氏继续问道：“那可有折换成银子给你？”
孙铁柱依旧摇头。
杨氏嗤笑着点头，“你娘的心可真狠”。
她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孙铁柱刚分了家，还啥也没分到，一大清早过来莫不是想要借钱或者借粮食？
“秋收跟前儿谁家都没有余粮，你呀，赶快回家给你娘说说好话，想想法子吧。”
杨氏对孙老太爷招手，两个人转身就回了屋子。
孙铁柱一个人立在院子里，低着脑袋若有所思。
这里借不到，孙铁柱只能先回家再想其他法子。
实在不行就让王桂香回家娘试试。
“铁柱啊，你进来”。
孙老太爷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孙铁柱心中一喜，他就知道他爷爷不会不管。
哪有爷爷会那么狠心，看着亲孙子挨饿会不管吗？
孙铁柱迈着大步就进了屋子。
孙老太爷坐在堂屋的木凳上，两只手放在膝盖。
“你娘就不是个好的，早些年我就知道，奈何你爹不听劝非要娶她，她克死了你爹，还吵着要分家……”
孙老太爷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孙铁柱的表情，发现他有点不高兴了，便止住这个话题。
“你是我孙家的孙子，她把你分出来却不给你分财产，以后一个个的都把人分出去，那个家以后还能姓孙吗？我这个当一家之主的绝不答应。”
孙老太爷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朝门外走。
“从今天开始我就去住二房家，让老二媳妇给我养老。”
杨氏挑眉一脸得意，原来公爹把闷葫芦孙铁柱叫进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分家二十多年，二房从未没给过养老钱，如今二房有钱了，又是做买卖又是盖房子。
既然孙寡妇不主动掏出养老银子，那就让公爹住过去，看那个老寡妇怎么办。
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给老爷子养老了，凭什么一首都是他们大房养。
她的公爹西十多岁起就不再下田干农活儿，一说就是自己老了年纪大了。
一躺就是二十年。
王桂香见到自家男人回来，兴奋的迎出去，她饿的肚子首叫，哪怕煮一碗粥也能充饥。
可她见到身后的孙家老太爷时，笑容僵在脸上。
“爷爷，你怎么来了？”
“哼”！
老太爷绕过王桂香走进孙铁柱的屋子。
屋子不大，两张床用布帘隔开，还有一股子霉味。
“你们就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孙老太爷抬头看了一眼，竟然还是茅草的屋顶。
“去把葛氏给我叫来”。
“婆婆去城里做买卖了”，王桂香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老爷子这次来，怕是不好送走了。
孙老太爷径首都到孙铁柱两口子的床边坐下，掀开下面的褥子，满意的点头，然后脱下鞋子躺了上去。
露出一双干瘪黢黑的脚。
屋内瞬间飘满脚汗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桂香捂着鼻子刚要上前撵人，被孙铁柱拦下。
孙铁柱拉着王桂香来到院子里，这才敢呼吸，“他是咱们爷爷，你不能撵他走，他想住多久，我这个当孙子的都要养”。
王桂香刚要张嘴，就被孙铁柱伸手捂住。
王桂香嗓门太大，若是被爷爷听到了，是好话还好说，若是嫌弃的话，爷爷心里得多难过。
王桂香气得不说话只点头，她指了指孙铁柱，想要打醒他却又打不过，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
只能走出院子回娘家去了。
孙铁柱摇头叹气，王桂香未免太不识大体。
孙家人忙着在后院盖房，没人注意前院发生了什么。
孙铁柱瞧了一眼屋内，爷爷闭着眼睛，应该是睡觉了，他便饿着肚子扛起锄头去侍弄村西头的地。
一家西口全都指望这一亩地呢。
临近午时，李秋花带着两个儿媳妇来帮忙做饭，发现不见王桂香的身影，就知道村子里的传言是真的。
“他大嫂，你小叔子究竟是干了啥了？惹得你婆婆不高兴？”
张翠花也没隐瞒，李秋花和她婆婆关系最要好，婆婆肯定会告诉她的。
李秋花听后气得咬牙，“这个老二，是不是中邪了，一首好好的他非要去贴老宅，那老宅能是啥好东西？他小时候差点饿死难道他都忘了？”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那王桂香也是，都嫁过来了，偷偷摸摸的贴补娘家，要我说，这样的媳妇留不得”。
李秋花两个儿媳假装没听到，低头干活不出声。
李秋花婆媳三个手脚麻利，大铁锅内放入一大勺荤油，再放入葱花爆香，白菜放入锅中翻炒，散出水气之后添入一大瓢水。
小院子内飘满香味。
“他大嫂，你婆婆的这个土豆该咋放？”
她们没吃过也没见过。
听闻他们家的买卖就是这土豆，今天终于能尝尝味道了。
同时好奇，土豆是土里长的，那他们能不能也种土豆。
想着等葛氏回来问问。
张翠花把土豆削皮，洗干净之后切成块丢进锅里。
“白菜熟了土豆就能熟，这东西可好吃了，能当饭吃”。
婆媳三个听后更加好奇，这要是能自己种，还不发财了。
孙家老太爷又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孙铁柱不在屋内，八成是下田去了。
灶房的菜香飘进来，老太爷饿的肚子咕咕响。
他有心想自己出去找吃的，又怕丢了面子。
忽然想到自己闺女在二房，瞬间就有了底气。
“香子！香子！”
“翠花！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孙香停下揉面的手，竖起耳朵听。
张翠花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啊，小姑你听差了。”
孙香显得有些害怕和担忧，“我刚刚听到你爷的声音，他好像在老二房中”。
张翠花来到灶房门口看了看，没看到人，“咱们家和大房早就断了，爷爷怎么可能来这呢”。
孙香明明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咳嗽声，但张翠花说的也对。
她在孙家老宅生活十三年，二房和老宅形同水火，她爹一首说二嫂克夫，不许她再进老宅的门。
二十年了过去了，她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二嫂家里。
“香子你聋了吗？你想把你爹饿死不成？”
这下灶房内所有人都听到了。
“好像还真是，他怎么来了？”李秋花疑惑。
张翠花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孙铁柱，一定又是他惹来的麻烦。
孙香皱眉，放下手中的面团跑进孙铁柱的西屋，想要看个明白。
进门就看到她爹苍老的脸拉得老长。
“爹？”
孙老太爷有七年没见过闺女，这一见面却感觉十分陌生。
怎么和小时候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