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最近很忙,工地里的事情太多了。
出货进货都需要他签字。工人们干活时出现各种问题,也都找他。
他还往家里跑了两次。父亲感冒,吃药不见好,送到医院打了几天吊瓶才好。
霍老板终于找来检测塔吊的机构人员,检测塔吊的安全性。
老五这才放心。
蹲了十年监狱,没学会别的,他就学会瓦工活儿。
监狱每年都能接到一些工程,开始几年,他不能出来干活,管教怕他跑了。
后来几年,他表现不错,就让他出来干活。他学会了瓦工,干活又好又快,监工让他当带班的。
再后来,监工要是有事,就让他代理监工。
渐渐地,老五对于工程这块,他基本上都了解得透透的。
出狱之后,姐夫开始搞工程,老五就来到姐夫的工地做监工。
在工地上巡视的时候,老五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总是朝一个方向看,那就是女工干活的地方。
他的眼睛终于搜寻到艳秋,看到艳秋傻乎乎地扛着一大捆胶管,蹭蹭地送到脚手架下。
有的人扛的胶管少,有的人扛着胶管,走得慢吞吞。
看众人干活,老五的眼睛就能看出每个人的品行是什么样的。
磨洋工的人,没什么大出息。干活流汗的人,比较老实,不会坑人。
艳秋干活实惠,不过,她未必是老实人。这是老五心里掠过的一个想法。
艳秋似乎感受到远处的一道目光,丹凤眼扫了一下,瞥到老五,她急忙收回了目光。
每天晚上,艳秋还是给老五打扫办公室。老五忙,经常不在宿舍,艳秋一直没有机会问他。
时间一长,艳秋也不想问了,人家老五就是惯着大玲,你总问啥?这么不懂事呢!
这天晚上下工,边强找艳秋到外面吃冷面。
两人从家乡回来,还没有机会好好地聊聊。
到了面馆,要了两碗面,要了两串烤鸡头。
吃东西的时候,艳秋看到边强一直眉头紧锁,就说:“有啥话就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边强长舒了一口,说:“我想离婚——”
艳秋说:“你可千万别想,你家跟我家不一样,大健那个瘪犊子不是个东西,自已在外面胡搞,还打我,他说跟翠翠断了,根本就没断。”
边强说:“我家也差不多。”
艳秋说:“那可差远了。你媳妇麦子是一时糊涂,被那钱胖子骗到手,她对你还是挺好的。”
边强没说话,低头吃面。
在艳秋的心目当中,麦子是个漂亮的温柔的媳妇,她对边强很好。
艳秋说:“强子,我出来这段时间,又跟大健把婚离了,我想了很多。咱们农民出来打工,太苦了,为了挣点钱,不得不把媳妇扔到家里。
“我们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夫妻常年分居,肯定不是个事。
“和媳妇分开时间长了,心里可能都有花花肠子。你看大老杨和大玲两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大老杨想媳妇,大玲想对象,又不能总往家跑,就租了房子做临时的夫妻。
“我现在不恨大健了,他也是没管住裤裆里的铃铛碎。要是在家里,他没出去打工,我想他不会变坏的。”
边强说:“不是所有人都变坏的。”
艳秋说:“那肯定有一部分人,做了那种事。强子,我还是觉得麦子是真心对你好——”
边强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麦子今天白天给我打传呼,她说要把儿子留给我爸,她也来工地干活。”
艳秋惊喜地说:“你看,她还是在意你,不想失去你。”
边强说:“可孩子咋办呢?妈爸都不在身边,我爸还要种地,管不过来,孩子万一出事呢?那我们挣钱有啥意思?”
这是个问题,艳秋也没有好办法。
艳秋回到宿舍,看到水池旁边,素芬正吭哧吭哧地用搓衣板搓衣服。
艳秋拿回来两个烤鸡头,她递给素芬一个。
一串烤鸡头一共是三个,她吃了一个,两个烤鸡头拿回来,准备给素芬和小桃一人一个。
小桃经常有男工人请她吃饭,但素芬很少有人请她。
艳秋琢磨,可能是因为素芬是石女,这帮瘪犊子觉得请素芬吃饭,也没法跟素芬套近乎,就没人请她吧。
艳秋一直纳闷,素芬到底跟大老杨是什么关系呢?
当然,这个问题她也不会问素芬。
艳秋进了宿舍,没看到小桃,出来之后,就把另一个烤鸡头也给了素芬。
她也拿了一盆衣服,站在水池旁,跟素芬一起洗衣服。
素芬看到艳秋送她烤鸡头,她有些愣怔。
艳秋咔咔地搓洗衣服,说:“你以后不用躲我,我不会再追问那件事。”
那件事,就是谁把艳秋推到砂浆池里的事。素芬后来想告诉艳秋,但被大玲揍了一顿之后,素芬就不敢告诉艳秋。
艳秋说:“我已经知道是谁推我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大玲,也是大玲指使的!”
素芬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烤鸡头。
艳秋再次回到工地,她想好了,不能跟所有人都打架,那她肯定吃亏。
她要有两个好朋友,将来好帮她收拾大玲。
老五说过,大玲领男人回宿舍的事,他会处理。但艳秋现在明白了,老五不会轻易地收拾大玲。
因为这些女工,都是大玲带来的,大玲要是走了,这些女工万一都跟大玲一起走了呢?
大玲要是走了,万一大老杨也走呢?
那些瓦工有很多是大老杨带来的,瓦工要是走了,那工地可就停工了。
艳秋想来想去,老五一直没收拾大玲,估计是这个原因。
以前,艳秋不是个爱琢磨事的人。经历这次离婚,出来打工,她变得爱琢磨事了。
这一次,她独自从家乡来到工地,感觉自已成熟了不少。
也许是离婚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已彻底是个大人,或者说,是一个独立的人。
年少的时候,她是父母的女儿,结婚后,她是大健的媳妇。生了孩子之后,她是小宝的妈妈。
现在,她谁也不是,她就是一个女人,她叫艳秋。
大健在她脸上留下的伤痕,已经看不出来。
她要好好地活,活出个人样来。
忽然,艳秋想起大老杨家里的母老虎,前一阵子,就听边强说母老虎快来了,来了没有?
素芬说:“来好几天了,好像是你走的第二天,她就来了。”
艳秋连忙问:“她知道大玲和大老杨的关系吗?要是知道,两人还不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素芬摇头,一脸的苦涩。“别提了,不知道咋整的,胖菊和大玲,关系可好了。”
“胖菊是谁?”艳秋问。
“就是大老杨家那只母老虎。”素芬说。
艳秋惊呆了:“为啥呀?不是说母老虎可厉害了吗?还能跟大玲关系好?我记得母老虎知道大玲和大老杨的事。”
素芬:“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大玲跟胖菊总在一起玩,晚上还一起出去吃烧烤。”
艳秋问:“大老杨请他们俩?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素芬说:“不清楚。”
提到大老杨,素芬不爱多说。
艳秋也后悔,那天不该说素芬给大老杨买红裤衩的事。
她要是不说,大玲也不会跟素芬反目,素芬也不会被推进砂浆池,落得跟艳秋一个下场。
想了想,艳秋说:“哎,素芬,红裤衩那件事,算是我对不住你了。”
素芬脸一红,马上说:“那天我掉到砂浆里,你把我拽出来,我还没谢谢你呢。”
艳秋说:“那咋俩扯平了,谁也别记仇,行不?”
素芬没说话,但点点头。
工地看似是个很平常的地方,但这里也鱼龙混杂。
经常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天晚上,就出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