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钱我汇过去了,你记得查一下。”
姑妈在听筒那头应着,“多亏你了媛媛,我正想着过阵子带你奶奶上医院看看,她这两天老说腿痛。”
“早点去看看吧。”
我心有点紧,“我没在你们身边照顾,辛苦你了姑妈。”
姑妈叹了声,“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倒是你,寄那么多钱,自己怎么办?”
“假期做家教还有些存款,不碍事的。”
姑妈的声音有些犹豫,半晌才响起,“你妈的忌日……是这个周末吧。”
刚过初秋,地面已经有很多发黄的榆叶了。
我垂眼看着地面,用脚碾上去,漫不经心,“嗯。”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响起。
“媛媛,姑妈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
“你姑父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是靠你每隔段时间补贴家里,我们这个家,早垮了。”
“你表姐要是在就好了,我们也不会过成这样……”
“我们家的孩子命都苦啊。”
姑妈话语中的沉痛缅怀,好像透过听筒打了进来。
我握着手机,嘴边紧抿,心头划过一丝钝痛。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花的笑颜。
是了。
有些人想去罗马,穷极一生,死在路上。
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得要命。
通话结束后,我在街边坐了很久。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买了个面包,边吃边走。
一家电影院门口正在换新的海报。
我驻足看了看,一部爱情,一部科幻。
突然想起迟诺。
他想看的,会是哪一部呢?
13
安起生日那天,恰巧,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上次折了他面子,我本以为他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理我,没想到才过了几天。
也对,之前的生日我就算没去,也会给他准备礼物,更是早早地把祝福送上。
或许对于他来说,主动拉下这个台阶,已经算很大让步了吧。
“我们经常去的那家K吧,别忘了,早点来。”
我回了几个字,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袁媛,你什么意思?”
他的口气很生硬。
我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扯了扯唇,“你生日有那么朋友在,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轻声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边沉默了,似乎能听到呼吸声加重。
我内心轻叹,还是说,“今天我不方便来。”
“你到底是有多忙,连唱首歌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认为我是故意不给他面子。
“给你留了位置,你要还把我当朋友,就来。要实在觉得无所谓,就算了。”
电话咚地挂断。
14
最后,我还是去了。
见我穿了一身黑,安起没说什么,赖茵茵直接皱了眉。
“你就算是怪我,也不该在安起的生日穿一身黑来啊,这不是晦气吗?是不是要我先给你道个歉你才满意?”
旁边也有人阴阳怪气,“还说是安起的朋友,我看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穿成这样也太没脑子了。”
“人家都说穿黑显瘦,看她那样子,不该叫袁媛,应该叫圆~圆~”
众人嗤笑起来。
安起沉着脸,一声不吭。
赖茵茵端着酒杯,倚在他臂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就像个小丑,闯入了一个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周围满是喧嚣的看客。
最后,安起走到我面前,沉声开口。
“你去换件衣服吧。”
有人噗地笑出声。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安起,明明眉眼温朗,眼底最深处,却透着淡漠的冷。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我曾跟他提起过母亲的事。
可对他来说,只是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
他怎么会在意呢?
角落里有人冷了声,“安起,你适可而止。”
迟诺走了出来,唇角紧抿,眼风似带着刀。
他径直站到我身前,把那些嘲弄的目光一一瞪回去。
最后看向安起。
拉过我手腕,“这里太臭了,我带你去呼吸新鲜空气。”
“你们去哪儿?”
安起脸色也青了,没想到迟诺这么给他甩脸子。
迟诺头也没回,“安心过好你的生日,无关的事,别插手。”
15
从K吧出来后,一路上我没说话,温顺地被迟诺牵着走。
从背后看,他的肩膀很宽。
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倚靠。
我埋头笑。
笑自己奢望。
到了一处桥边,吹着风。
他突然扭头看我,“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任凭他们嘲讽取笑,从不反击回去?”
我没看他,将被吹乱的鬓发拂到耳后。
过了半晌才说,“一两句的反击,抵得过别人十句百句吗?”
我摇头笑笑,“没用的。”
这世上的某些恶,生来就毫无缘故。
我只是一个人,我反击不过来。
迟诺怔了怔。
很久,才说了一句。
“别这样了。”
“……嗯?”
我轻轻偏头,对上他的眸。
他一言不发,满眼心疼地望着我。
里面的情绪太直白,我瞬间就读懂了。
真奇怪。
母亲去世我没有哭,被人讽刺嘲笑没有哭。
安起的忽冷忽热我也没哭。
为什么迟诺只是这样看着我,视线立马就模糊了呢?
我敛眸,望着地上灰粼粼的路石,一道道石痕像是划进了眼底。
站累了,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
我盯着石头缝里的草。
“迟诺,我是棵野草,生命力很顽强的,你不用这样。”
明明是喃喃自语,他却听到了,跟着蹲下来。
“你要是野草,那我就是泥巴,以后再遇到这些讨厌的路障,我们就组队一起骂回去。”
路障两字出来,我真有点没忍住。
亏他联想得到。
“你笑了?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迟诺说得很真挚,嘴角一咧,明灿的眸里像挂着星星。
对上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我扶额,无奈轻叹。
“真是的,就待在天上不好吗,干嘛下来啊……”
“天上?”
迟诺一愣,“什么在天上?”
他甚至抬头望了望。
我噗地一声笑出来。
得亏他这么一岔,心理堆积的那些负压轰然间消散。
思忖着包里还有个三瓜俩枣。
我站起身,拍拍手,对他说。
“走吧,为了感谢你的泥巴之恩,请你吃宵夜。”
16
迟诺这人,真让人看不透。
你说他幼稚,却又能给人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说他成熟,我从没见过哪个一米八的壮汉,钓个娃娃又是欢呼又是蹦跳。
回校的路上,他抱着唯一的战利品,一只吐舌的哈士奇玩偶。
不复电玩城里的雀跃,埋头安静地走在我身边。
我实在不忍心可怜的二哈被他蹂躏。
“你有事直说,别再摧残玩偶耳朵了。”
迟诺低头一瞄,悻悻拿开手,“我还没措好词。”
我有些好笑,“你不是凭直觉判定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吗,怎么还措词?”
他看我一眼,抿抿嘴,才道。
“我就是想说,不管你在别人那儿是什么样的。在我这里,你很好,很可爱。”
“所以要是以后再受了委屈,就算不让我分担,也请你告诉我。”
“别一个人憋着。”
这番话出口,他似乎有些忐忑。
想看我,目光移到一半又生生挪开。
我本来是有些震动的,见他这反应,心底像有片羽毛轻柔扫过。
“谢谢你,迟诺。”
不知不觉间,快到宿舍了。
“有它陪你,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揍它。”
他把哈士奇塞我怀里,最后冲我眨眨眼,“亲测有效。”
17
回到宿舍,小语在刷剧,见我抱着个玩偶进了,好奇地探头。
“媛媛,哪儿来的啊。”
我将玩偶放在桌上,笑了笑,“钓的。”
她正儿八经地看我一眼,突然拖了长音,“哦~~~不是一个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她指指我的脸,打趣地说,“你一直在笑呢。”
我微怔,伸手抚上唇,上扬的弧度很明显。
她越靠越近,语气十足揶揄,“该不会是给你送药膏的人钓的吧?”
移开她八卦的脸,我拿过盆子去外面,“刷你的剧。”
走了大半个走廊,都还能听到小语的笑声。
我摸摸微烫的脸颊,不小心触到唇。
是真的,一直在笑呢。
18
今天注定又是泡在图书馆的一天。
报告敲到一半,我揉揉眉心。
再次抬眼,一瓶橙汁出现在我桌上。
“再忙也要适当休息一下,你不累,眼睛也会累。”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我对面。
面前放着本书。
我扫了书名一眼,笑了笑,“怎么,今天又对中国通史感兴趣了?”
这阵子迟诺就像安了雷达一样。
只要我在图书馆,过不了多久,他准会拎本书,正儿八经出现在我面前。
看的种类极杂。
什么大国兵器,经络注解,甚至花卉养殖,厨艺烹饪,五花八门。
偶尔我故意打趣,他解释起来却也头头是道。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有时忙起来,我会顾不上吃饭,他就会找各种理由借口,让我陪着他吃。
亏他的福,自我饮食习惯变得规律后,身形瘦了,连气色也跟着好了很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能感觉到,某颗悬在天上的星星,正在一点一点地,朝我靠近。
敲完最后一行字,我望向对面,迟诺已经趴在书页上睡着了。
头枕在胳膊上,一缕头发调皮地跑到他睫毛边。
我伸手,轻轻给他拂开。
不经意碰到他的脸,他倏的睁眼,目光对上了我。
心头掠过刹那的慌乱。
他刚睡醒,眼神还有点惺忪,看起来特别软萌。
忍住想揉他头的冲动,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怎么了媛媛?”
媛媛?
呼吸顿窒。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
脸又开始莫名地热。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该吃午饭了。”
迟诺坐直了身体,两排大白牙一咧,“饿啦?”
“……嗯。”
他把书一合,手一挥,“行,这就带你去吃鸡公煲。”
我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经过我身边时,他突然停下,促狭地冲我一笑。
“其实--”
“我不介意你摸我头。
19
“呵,真不要脸!”
刚放下筷,旁桌突然传来不屑的冷哼。
迟诺付账去了,我抬眼望去,很眼熟。
是那天跟在赖茵茵身边的女生。
那句‘跟没人喜欢比起来,沉浸在学习里尴尬会少很多’就是她说的。
“袁媛,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你更贱的人了吧?”
她十分厌恶地盯着我。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周围看客的注意。
显然她也知道,还故意了提高嗓音。
“你知不知道茵茵和安起已经见过父母,马上就要订婚了。”
“作为茵茵的好友,我警告你要点脸,和别人的男朋友保持距离,不要打着朋友的幌子勾搭别人。这种技俩真的很恶心。”
见周围人都用异样眼光打量我时,她挺了挺胸,更加肆无忌惮。
“人家安起只是看你孤零零可怜你,你还真以为他会和你在一起?也不照镜子看看,你哪一点配?”
“我真佩服你的脸皮,勾搭安起不够,还去勾搭另一个,都说丑人多作怪,这话用在你身上真不假。”
最后一句话里,我听出了嫉恨。
也终于明白,她突然跳出来,说这一大堆的用意。
我平静的收回视线,当没看见她。
见我一点反应没有,周围的人琢磨不透情况,一脸古怪地望望我,再望望她。
女生也没想到我会是这反应。
脸上挂不住,直接走过来,把桌上的鸡骨头往我碗里一丢。
“你多啃啃骨头吧!反正你贱得要命!”
丢完骨头,她高傲地脖子一扬就要走。
我眼神一冷,立马反手拉下她手腕。
直接将她拽到桌子跟前。
女生一个趔趄,狼狈别扭地弯下腰,妆容精致的脸震惊且扭曲。
“袁媛你疯了吗?放开我!”
我面无表情盯着她,一字字道,“骨头,拣出来。”
嘴巴长在她们身上。
我虽然不计较这些人怎么说,但不代表,我会任由她们在我头上跳舞。
“你就是个贱人!”
女生见挣脱不出,周围人又眼睁睁看着,气得脸通红,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来。
手还没落下,她又一声惊叫。
迟诺付完账回来了。
擒住她的手,冷笑睨她,“喜欢把这两个字挂嘴上,怎么,你当过?”
他的力道可比我重多了。
女生脸都白了。
“迟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女生?!”
她又委屈又仓皇。
迟诺嘴角平仄,眼神冷冽似刀,“你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女生。”
“你只有一个选择,向她道歉。”
“还有你搞清楚,她没有勾搭我,是我喜欢她。”
一听这话,女生立刻瞪眼,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她又丑又胖,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迟诺眯起眼,一字字说得清晰有力。
“在我看来,她比你美一百倍,抛去外表,你又蠢又肤浅,哪一点配跟她比?”
“赶紧道歉,我看你看久了眼睛疼。”
他不耐地移开视线,似乎多看一眼就要长针眼似的。
女生屈辱地咬着唇,眼泪要掉不掉。
半晌,扭头望我,抖着嘴唇。
“我错了……对不起。”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最后,女生捂着发红的手腕,失魂落魄地离开。
20
下午去图书馆的路上,我有些出神。
迟诺跟在我身边,默了半晌,道,“你答应下周陪我看电影的事,还作数吧?”
我回过神,看他。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听到了。”
“媛媛,我们商量一下,你不要喜欢安起了,好不好?”
心倏地一动。
迟诺纠结地拧起眉,跟刚才的凌厉气势相比,他仿佛换了个人。
“迟诺——”
我不觉放轻了声。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21
晚上回宿舍,小语凑过来说,赖茵茵来过了。
她还送来了订婚贺卡。
我倒是不意外她会这么做,前两天安起给我发了消息。
--小媛子,不管怎么说,大家朋友一场,我希望你能来。
“媛媛,你会去吗?”小语在一旁问。
我漫不经心地收起贺卡。
“去啊,作为朋友,我怎么能不捧他的场呢。”
小语有些担心,“可是,你对安起……”
“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顿时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难过,你放下他就好。”
看着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脸,我突然回想起迟诺方才的话。
--你们就坐在我旁边的桌,烤鸭上来时,我看见那个女生直接夹了块面皮进嘴。你们那桌的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你跟着夹了块面皮,还笑着对她说,‘很巧哦,我也喜欢这样吃’。”
--当时我就觉得,跟你这样的女孩相处,一定很舒服。
……
那时刚上大一,同舍的女生约着吃个饭认识认识,去了中餐馆。
小语从老家上来,不太明白烤鸭的吃法,我就随意解了围,却没想被迟诺入了眼。
不过后来,我和安起走近,被众人孤立,也就小语一直陪着我。
世人都说种因得果。
这世上的事,还真挺玄妙的。
22
安起把订婚宴,安排在了赖茵茵生日那天。
来的人很多。
他在人群中觥筹交错,意气风发。
赖茵茵依在他身边,淑女仪态十足。
两人光鲜亮丽,像另个世界的人。
我突然有些恍神。
手指被人轻轻碰了碰。
我扭头,对上迟诺明灿的眼。
摇头笑笑,“我没事。”
安起携赖茵茵走了过来,目光打量我们。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我没回答,举起酒杯祝贺他,“恭喜,得偿所愿。”
安起怔了怔。
赖茵茵看着我,言语间几分莫名。
“还真没想到,你会和迟诺走在一起,也要祝贺你了。”
想必她的小姐妹已经告诉了她那天的事。
很快有人来敬酒,“这就是赖小姐的未婚夫吧,果然一表人才。”
安起连忙端起酒杯回应。
态度虽然谦逊,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赖茵茵的爸爸是上市公司的大股东,还跟学校有良好合作关系。
攀上这样的女方家,以后的人生路,会很坦荡。
他怎么能不得意呢。
几番应酬后,繁忙的主角留下一两句客套话,相携离去。
迟诺拉起我的手,“你要觉得闷,咱俩溜了怎样?”
他的手里,有微的薄汗。
我对他笑了笑,看向会场另侧。
“行啊。”
“礼送了我们就走。”
23
安起来找我那天,是我和迟诺正式交往的第三天。
迟诺平时没课,会在武道馆兼职,我偶尔会去附近的茶吧,等他下课。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我在茶吧捧了本书,懒懒看着。
安起推开门,一脸萧索的坐到我对面。
“小媛子,你还喜欢我的对吗?”
他一开口就是这句。
我抬眼看他。
这是自订婚宴那次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变得很不一样。
消极,颓废,面目晦丧。
订婚宴过后,据说安起特意办了休学手续,要陪赖茵茵去国外度假。
可没多久,就传来两人分手的消息。
不仅如此,安起还以因个人作风问题被学校劝退。
说的好听点是劝退,说的不好听就是开除学籍。
至于原因。
赖茵茵‘意外’发现了他手机里的隐藏系统,里面有他跟其它女生的暧昧来往。
还不止一个,瞬间就炸了。
这件事在学校掀起大浪,就连我也被人明里暗里问过好几次。
不过安起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自那之后再没他的消息。
没想到今天居然出现了。
“你一定还喜欢我,对不对?”
他突然上来抓我手。
我平静地收回手,“我没什么可帮你的。”
他愣了愣,脸上有一丝僵硬,“小媛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看着他,没说话。
对视几秒,他终于绷不住,“我真的没办法了袁媛,你一定要帮我!”
“赖茵茵做得太狠了,现在没一所大学肯要我,我不能连一本证书都没有。”
他眼角猩红,一向挺直的背佝偻着,像垂死挣扎的虾。
倒也是,赖茵茵的性格,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不过,很快,她爸爸的公司就会陷入一场重大劳务纠纷。
高高在上的千金淑女最后会沦为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安起两手死抓着桌沿,还在做幻想,“你不是跟迟诺在一起了吗,他爸是校董,一定有办法救我!你帮帮我!”
“我们是朋友,你帮帮我袁媛!”
他的模样狼狈不堪。
我静静欣赏了会儿,淡淡开口。
“安起,跟你认识这两年,你把我当什么?”
“一个看不上眼的跟屁虫,还是一个免费的移动资料包?”
他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对吧。”
“你不说,任由我对你好,任由我对你有求必应,任由你朋友对我诋毁嘲笑。”
“明明不喜欢,但又觉得我有用,所以以朋友的名义,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或许你还会暗自嘲笑,曾经为你减肥的我是多么愚蠢,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喜欢我。”
“……”安起没有说话,苍白的唇抿得死紧。
“这些天我终于想通了,你安起,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没有心的人。”
“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帮你?”
空气死寂。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推门声忽地响起,迟诺走了进来。
“媛媛,吃了饭我们早点回去吧,那群小崽子太闹腾了。”
他正抬手擦汗,一抬眼,看到安起脸色灰败地坐在我对面。
眼一瞪,立马窜了过来。
“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搁哪儿丧生,不会再出来祸害人了。”
“我警告你安起,离我女朋友远点儿。”
迟诺像老母鸡护鸡崽地拥着我,直到离开都还警惕地瞪着安起。
可他显然想多了。
一直到我们出店,安起都没什么反应。
只是一动不动坐着,像没了魂。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
安起。
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24
饭后回去的路上,迟诺似乎还想着安起的事。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叹了声。
“真是报应。”
我喝着奶茶,看他,“什么?”
他神色很复杂,“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和安起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嗯。”
“其实我和他没什么过节,只是在C市读高中的时候,恰巧和他分到同个班。”
“当时他和班上一个女生偷偷恋爱,被校领导发现,闹得很大。”
“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他先去影响的女生,可通报结果一出来,女生被退了学,他倒是好好的。”
“后来,那个女生得了抑郁症,跳楼了。他考了外省的一所好大学。”
迟诺的语调冷了冷,“不用想也知道他背后做了什么,如果他没把所有的错推给女生,她或许不会死。”
我捏着奶茶杯。
呼吸微窒。
是啊,她的人生戛然而止,就停留在十八岁。
迟诺默了半晌,话风一转看向我。
“其实当我看到你和安起越走越近的时候,我很担心,甚至想过提醒你。”
“可后来我发现,你虽然经常跟他在一起,但眼里的光却很清醒,每次说话都温温和和的。”
“渐渐地,我就被你吸引了。”
我怔了怔。
随后轻轻弯唇,将奶茶递到他嘴边。
迟诺笑呵呵地就着我的手来喝。
之后,换了其他话题。
回去的路很长,迟诺一路上话却没停过。
我曾经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来走。
本以为孑人一身。
幸得老天爷眷顾,中途降了颗星星陪我。
此后有他。
再艰辛的路,都不那么难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