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响三下,宁贵妃宫檐下的海棠灯笼便齐齐熄灭。西个披着玄色斗篷的暗影卫悄无声息地翻过朱墙,腰间铜铃轻晃间己消失在夜色里。为首之人对着袖中玉雕鬼面低语:"告诉楼主,西更前能拿到三皇子。"
与此同时,紫宸殿西侧的偏殿内,顾念欢手中的银勺突然顿住。她盯着药釜中泛起诡异的青紫色涟漪,眉头微蹙——这批从西域新贡的曼陀罗根在加入第七味药时,竟出现了与香料配方完全不同的反应。苏灵芸捧着《百草图鉴》匆匆赶来,烛火在她眸中跃动出细碎的光:"姑娘,药典记载曼陀罗遇雪莲会催生幻象,可方才您加的是..."
"不是雪莲。"顾念欢打断她的话,指尖抚过药渣边缘锋利的锯齿状纹路,"这是西漠十三窟特有的蚀骨砂。"她忽然起身推开窗,夜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远处传来零星的梆子声,"听着,这香气里混着铁锈味。"
萧御在隔壁的密室中猛然攥紧剑柄。他贴着冰凉的墙面,耳垂上的龙鳞耳坠突然微微发烫——这是皇城司暗卫的示警信号。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他看见三五个黑衣人正沿着护城河的暗桩潜行,为首者腰间悬着的正是宁贵妃最爱的赤霞珠。
"娘娘,周尚书的人在尚食局动了手脚。"大宫女春梅捧着漆盘跪在妆台前,盘中金丝楠木匣里躺着半块发霉的御膳糕,"方才老太监尝过说...像是掺了断肠草的尸蜡味。"
宁贵妃蔻丹鲜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对着菱花镜理了理孔雀蓝的披风,镜中倒映出窗外飘落的梨花。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倚在这面铜镜前,看着父兄将毒酒递给刚登基的皇帝。如今轮到她亲手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却不知为何想起那夜皇帝为她簪上白玉搔头时,镜中自己眼角笑出的细纹。
子时的梆子声响到最后一刻,顾念欢突然抓起药杵砸向药釜。褐色的药汁溅上她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疼痛。药渣里浮出一枚刻着梵文的玉髓,正是三天前萧御在暗影教据点找到的信物。"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将玉髓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用内力逼出的血痕。
萧御在藏书阁顶层的暗格里翻出半卷残破的羊皮地图,烛光下隐约可见"慈恩寺"三个字被血迹重重划过。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雁门关见过的那个疯和尚,对方指着佛龛后的壁画大笑:"阿弥陀佛,施主可知九幽殿下最爱听人诵《金刚经》?"
寅时的更鼓响起时,十二匹纯黑的骏马载着蒙面人冲出玄武门。为首之人扬起手中乌木令牌,空中顿时传来尖锐的鹰唳。顾念欢在箭雨袭来的瞬间扑向身侧的药柜,翻开的《天工开物》恰好挡住一支淬毒的袖箭。她咬破舌尖以血引气,袖中七十二枚银针应声而出,却在触及敌人衣袍时诡异地融成了铁水。
"是鎏金混汞针!"苏灵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念欢回头看见少女满脸是血,手中却稳稳托着个琉璃瓶——那是装着解药的。她们相视一笑,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数十名黑衣刺客从房梁跃下,为首者的面具竟与顾念欢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萧御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开殿门。他剑锋所指之处,刺客们手中的弯刀突然扭曲成毒蛇般的形状。这是三日前顾念欢调配的液态金属,此刻正顺着剑身流淌成诡异的图腾。"告诉你们主子。"他抹去嘴角的血渍冷笑,"想要香料配方,先问过西漠十七国联军的铁蹄再说。"
卯时的晨光刺破云层时,紫宸殿前的白玉阶上横七竖八躺着具具尸体。宁贵妃抚摸着怀中冰冷的三皇子,突然发现孩子颈后浮现出与香料配方中相同的暗红胎记。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般混着血腥味的晨光,她蜷缩在冷宫的柴房里,看着母亲将浑身是血的婴儿丢进井里。
顾念欢蹲在尸体堆里翻找,指尖突然触到某人腰间硬物。她扯开染血的衣襟,果然看见暗袋里藏着半块虎符。这是开阳门的守军统领才能持有的信物,而本该镇守城门的左卫将军,此刻正带着三万玄甲军朝太液池方向奔去——那里埋着周尚书私造的火药库。
萧御站在城楼上望着朝阳升起,耳垂上的龙鳞耳坠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他举起酒壶敬向远方,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五千忠义之士。酒液洒在胸前的盘龙纹上时,他忽然想起顾念欢说过的话:"香料配方里的曼陀罗根要在子时采摘,否则会催动尸毒。"原来这场政变从一开始,就浸透了西域巫蛊秘术的血腥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尚食局时,苏灵芸发现厨房角落的砖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她顺着痕迹挖开地面,竟挖出一具穿着侍女服饰的尸体——那人后颈插着的正是顾念欢调配的液态金属针。尸体手中紧攥着半片绣着金线的布料,经脉走向竟与香料配方的经络图完全吻合。
宁贵妃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点燃最后一盏引魂灯。她看着跳动的火焰将壁画上的九幽殿主映得面目狰狞,终于明白为何二十年前父兄要她伪装成哑巴宫女。当火焰烧到画中人的心脏位置时,石壁突然裂开,露出通往地宫的青铜阶梯。她摘下头上的凤冠,将十二支金钗插入阶梯缝隙——这是开启西域秘境的钥匙。
黄昏时分,顾念欢在藏书阁顶层找到一本残缺的《天竺梵经》。当她念出扉页上褪色的咒文时,书页中的曼陀罗花突然盛开,香气中浮现出无数金线绣成的经文。最末一页的朱砂批注让她瞳孔骤缩:"欲破九幽阵,需以七情为引..."她转头看向正在擦拭长剑的萧御,少年眉宇间凝结的霜色比昨夜更深。
子时的更鼓再次响起时,紫宸殿内灯火通明。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前摆着两份完全相同的奏折。宁贵妃捧着其中一份欲言又止,却见周尚书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倒地——他袖中的孔雀胆早被替换成了顾念欢特制的解药。暗影卫们刚要行动,却发现彼此手中的武器不知何时变成了木制道具。
萧御踏着满地狼藉走来,剑尖挑起宁贵妃的珍珠步摇。在珠帘坠落的瞬间,他看清女子眼底转瞬即逝的惊恐——那不是阴谋者的眼神,而是被困在蛛网中的蝶翼的震颤。顾念欢突然轻笑出声,她从袖中抖落一地银针,每根针尾都系着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密信。烛火照亮密信上的火漆印,赫然是西漠十七国联军的狼头旗。
当晨光再次照亮皇城时,宫墙上新挂起的八盏长明灯照亮了顾念欢和萧御相握的手。他们脚下躺着宁贵妃和周尚书的尸体,而远处传来马蹄声——这次是真正的勤王之师。苏灵芸捧着解药匣走过,忽然发现顾念欢颈后浮现出与三皇子一模一样的胎记。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配制解药时被割破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