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檐是被窗外的阳光晃醒的。他半支起身子时,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沈柏溪的名字跳出来那一瞬,他指尖猛地蜷缩进掌心,呼吸都滞了一拍。
浴室传来沈羽洗漱的水声,江雪林正靠在床头刷手机,没人注意到他绷紧的肩线。
“最近有空见面吃个饭吗?”
短短九个字在他视网膜上灼烧。
江雪檐垂眼盯着屏幕,喉结细微地滚动,左手无意识揪紧了被角。这是沈柏溪第一次主动找他——在长达两个月的静默之后。
自从那天晚上开始,沈柏溪指尖香烟的红点在黑暗里明灭,他至今记得他说“别再见了”的语气。
江雪檐的拇指悬在键盘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轻颤的影。
被角被他攥得发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他打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
“嗯,明晚应该有空”
发出去时食指关节都泛了白。
手机嗡地震动,沈柏溪秒回了个餐厅地址,他几乎能想象那人倚着办公室玻璃幕墙发消息的模样,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雪檐哥你手抖什么呀?”沈羽忽然从浴室探出头,湿漉漉的卷发还在滴水。
江雪檐啪地把手机反扣在膝头,窗外的梧桐叶正巧飘落,擦过玻璃的沙沙声掩住了他陡然紊乱的呼吸。
晨光里他侧脸的轮廓清冷如常,唯有耳尖一抹薄红出卖了心事:“空调太凉。”
“穿这件吧?”江雪林突然递来件厚一点的短袖,打断了他险些失控的回忆。
江雪檐接过衣服时,瞥见镜中自已绷紧的下颌线。
他太清楚沈柏溪约他绝不会是单纯吃饭,可当那人名字亮起的瞬间,胸腔里炸开的雀跃像深冬壁炉里爆开的火星,烫得他心甘情愿往陷阱里跳。
“你会帮我的,对吧雪檐?”
十八岁的江雪檐跪在波斯地毯上,看着对沈柏溪把沈青梧的照片推过来时,冰凉的相纸边角割破了他掌心,血珠滴在沈青梧含笑的眉眼上,像颗朱砂痣。
“这是我弟弟,沈青梧,……”
“等你拿到我想要的,就来酒店找我。”
就为了让沈柏溪,江雪檐出卖了自已,让自已up了一个自已根本不爱的男人。
这也设计了沈青梧,以他的爱为筹码。
江雪檐一开始并没有抱着能完成的心态,但没想到,沈青梧居然真的上钩,还心甘情愿的付出了。
后来江雪檐盯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已。
湿淋淋的黑发贴在额角,他忽然想起沈柏溪书房里那幅《犹大之吻》的仿作——此刻自已何尝不是把虚假的吻,淬成刺向旁人的匕首?
在心上人面前,无论是江雪檐还是沈青梧,都是一样卑微。
玻璃橱窗折射着正午的碎金,江雪檐盯着柜台里并排摆放的素圈对戒,忽然被沈清梧握住了手腕。
那人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昨夜沈柏溪发来的餐厅定位——此刻正在他手机里发烫,像块烙铁贴着大腿外侧。
"试试这个尺寸?"沈青梧将测量环套上他无名指,铂金圈口滑到指根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你要给我买吗?”江雪檐挑眉道,他还没有收到过男人送的戒指。
沈羽突然凑过来吹他耳垂:“檐哥你手指好白!”江雪檐猛地抽回手,测量环当啷掉在绒布上。
“小檐天生冷白皮,明明我们都是一个爸妈生的,我都羡慕死了。”江雪林打趣道。
“突然想吃街角那家泡芙。”沈青梧突然转身挡住江雪林视线,掏出钱夹时故意带落两枚硬币,"雪林陪小羽去买。”
沈青梧把旁人支开,看着江雪檐的手指发起了呆,他给江雪檐买过很多东西,但江雪檐总是一副淡淡的,他也不知道江雪檐喜欢什么。
沈青梧也没说自已要送出自已要送他戒指,就摆摆手道:“我送人的,我看你们手差不多大小。我就让你试戴一下而已,再说了,咱俩又不结婚,买什么戒指。”
沈青梧在心底已经在想江雪檐收到戒指会是什么表情,比如,平淡,比如,惊喜,虽然他很想看到第二个表情,可自已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刻字需要留句话吗?”店员递来烫金卡片。沈青梧握着钢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水滴在“永恒”的“永”上。
两人回来了。
因为他们住的酒店楼下就是一条街,他们就是在这条街上玩的,晚上他们吃完夜宵准备回去酒店,回酒店之前刚好要横穿马路。
这时刚好是绿灯。
轮胎摩擦声撕开夜色的瞬间,江雪檐手机屏幕还亮着沈柏溪刚发的消息:【明晚七点】。
冷白荧光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面是沈青梧扑过来的身影。
"小心!"
沈青梧的吼声混着骨肉撞上金属的闷响炸开。
江雪檐踉跄着回头,正看见沈青梧蜷在车灯惨白的光锥里,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极了被折断的玫瑰茎。
“青梧哥!”沈羽的尖叫刺破耳鸣。
“沈总!”江雪林和沈羽赶紧报了120。
江雪檐攥着手机的手指几乎捏碎屏幕。肇事司机正哆哆嗦嗦往后缩,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已已经揪着司机领口把人掼在引擎盖上,后视镜挂的平安符被震得簌簌发抖。
“道!歉!”他拳头砸在车顶的巨响惊飞了树梢夜枭,尾戒在铁皮上刮出火星。
“这两大活人你看不见啊?!你他妈的开个车色盲啊?红灯绿灯都不知道?”
司机后颈被他掐着往沈青梧方向按。
沈青梧的血渗进柏油路缝隙,江雪檐膝盖压住司机后背。
“对,对不起……”司机唯唯诺诺道歉了。
沈青梧站在路边,右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疼痛像细密的针尖一样刺着他的神经,可他顾不上这些。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江雪檐身上,看着他因为自已而怒斥司机的模样,心里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
江雪檐向来是冷得像块冰,对他从来都是淡淡的,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可今天不一样,他站在他面前,声音冷厉,眼神锋利,直直刺向那个差点撞到他的司机。
他的情绪波动如此明显,明显到沈青梧几乎要以为,自已在他心里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那股隐秘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过了腿上的疼痛。
他甚至觉得,这伤受得值了——至少,他终于看到了江雪檐为他动怒的样子。
可江雪檐的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的愤怒确实是因为刚才那场差点发生的车祸,但那愤怒的根源,却与沈青梧毫无关系。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沈青梧没有及时推开他,他可能会受伤,而一旦受伤,明天的约会就泡汤了。
明天,是他和沈柏溪的约会。
沈柏溪。
这是沈柏溪第一次约他。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线,轻轻扯着他的心脏,让她所有的情绪都紧绷起来。
他不能让任何事情破坏这次约会,绝对不能。
所以,当他看到那辆车冲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可能会毁掉她期待已久的计划。
他的怒火烧得旺盛,却与沈青梧无关。
沈青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冷冽的侧脸,心里那点窃喜渐渐变得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因为他发现江雪檐好像并不关心自已受伤的腿,但沈青梧又在安慰自已,应该是太生气了一下子没注意到。
江雪檐没有回头看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明天,飞到了沈柏溪身边。而沈青梧,依旧站在原地,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里的期待却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但沈青梧,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