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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鸡飞狗跳

“叮铃铃……”

荆辞渊刚刚挂掉他四伯的电话,冷不丁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随手接起电话,诧异问:“哪位?”

“怀舟,我是三哥。”荆怀琢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荆辞渊有些诧异:“三哥,你不是在彭县休整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没错,我是跟随庄军长在彭县休整,但是我看上了彭县的一位姑娘,她姓景,景小姐也十分心悦我,所以我打算等爷爷寿宴带她回家,怀舟你说爷爷会不会打死我?”荆怀琢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全部吐出,他比荆辞渊大九岁,是荆家二房所出,保定军校毕业,现在在陆军三十二师当旅长,三十二师归庄检的第五军统辖,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荆辞渊顿时无语至极,他也知道他三哥浪荡风流,也背着他三嫂在外面养了许多外室,可从前一直没敢带到家中来过,他如实回答:“三哥,你疯了,你在外面怎么玩都行,可你只要敢带回家中,爷爷不用说,奶奶也肯定会打死你,还有二伯父二伯母都不会饶过你的,你最好自已掂量清楚。”

荆怀琢还是不死心,他可怜巴巴地卖惨:“怀舟,我还是想挣扎一下,我是真心爱慕景小姐,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三哥,你死了这条心吧,据我所知大哥跟四哥也都有姨太太,大嫂与四嫂也都心如明镜,甚至他们的姨太太都有了孩子,这样他们都不敢往老家带,三哥除非你是疯了,你不要痴心妄想,我保证爷爷奶奶还有二伯二伯母,以及三姐都会打死你的。”荆辞渊受他爸爸妈妈的影响,对爱情的忠贞程度看的很重,他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会跟这个人告白,会跟他白头偕老。

他不知怎的提及“结婚”二字,脑海中突然冒出语儿的身影,他想他大抵是昏了头了,他们真的有可能吗?纵使心思澄澈,可心底仿佛泛起涟漪,有酸有甜。

荆怀琢仍旧滔滔不绝道:“可景小姐真的很好,她是大家闺秀,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何况她跟我都有了夫妻之实。”

“三哥,你清醒一点,虽然说现在是民国,前清已经亡了,可人追求爱情,也总要懂点礼义廉耻吧,我就没听说过哪家闺秀,在明知男子有妻的情况下还要眼巴巴的往身上贴。”

荆辞渊见实在劝不动他三哥,只好听之任之,无奈挂掉电话,他自小对永济巷子沈家的龌龊耳濡目染,所以他从来看不上这些内宅争宠的手段。民国讲究新生活、新风俗,是指像他爸爸妈妈和他姨父姨母一样,相互倾慕、勇敢追爱,而不是去勾引有妇之夫、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家庭,这显然是不道德的。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荆辞渊也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十一月九日,他跟段锦语、吴镇绪、曾延祥、秦惟楚、简盈虚等人回了同州老家,他是当日才到,爸妈在前日便已动身。

荆家老爷子的寿辰是在明日,也就是十一月十日,宾客也都是明日才登门祝寿。

荆辞渊硬着头皮进了荆家大院,整个荆家大院住着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光是伺候的仆人都有好几百人,可见人数众多、规模恢宏。

“小姑姑,三哥到了吗?”荆辞渊正要进门,便迎面碰上了自已的小姑姑荆寒晓,他听着院儿里嘈杂便提前询问。

荆寒晓才二十一岁,比荆辞渊大不了多少,她还没成亲,又是荆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尽了宠爱,没什么心机,也藏不住话,她苦着脸无可奈何道:“渊儿,你快去看看吧,你二伯要打死你三哥,青词性子软,只知道哭,爹娘也动了火气,还有那个景小姐也不是善茬,总之现在乱成一团,我和八哥九哥也劝不住,你赶紧进去劝劝。”

“牧贞兄和伯铖兄,实在抱歉,我需要处理一些家事,你们先带语儿他们在同州到处逛逛,吟啸你带着他们去茶楼稍坐,去南阁听曲儿也行。”荆辞渊着急忙慌的想支开段锦语他们,他实在是怕场面太过于血腥会吓着他家小孩,只是他现在要赶着去救急,否则他三哥真的就要被打死了。

“哥哥,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语儿听话!”

段锦语不放心荆辞渊,执意要跟着,荆府现下又乱,吴镇绪一个没拽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

薛清辉还在天津探亲,王溯舸和姜鸿运留在平城陪夫人,沈樵渚也在平城陪姐姐,他们几人明日才会到同州赴宴,赵策则是出国采买火炮和购置生产线。

荆辞渊刚一进内院便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气,他顿时感觉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刚一进垂花门便吓到了,此时荆怀琢被打的浑身是血,却仍跪的笔直,就是不肯服软,景小姐也在一旁陪着荆怀琢长跪不起,二人宛若一对儿苦命鸳鸯。

荆家二老爷荆寒来此时正在气头上,荆怀琢又倔的要命,他手中的鞭子越打越狠,他在总统府任职海军总长,位高权重,天长日久身处高位自然浸染了不怒自威的本事,他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荆家二夫人姜澍禾忙着安慰三太太樊青词,荆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也被气的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其他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跺脚,却也拦不住,再加之今日还是清晨,人来的并不全。

“啊!”

段锦语被吓得小声惊呼。

吴镇绪眼疾手快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们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荆府也是人多杂乱,顾不上其他。

“二伯,不能再打了!”

荆辞渊动作迅速的直接上去夺下荆寒来手中的鞭子,见大哥、二哥他们急忙眼疾手快的将三哥扶起,他才苦口婆心的劝说:

“二伯你听我说,三哥年少轻狂,他只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他不是有心的,这样这样,我立马将这女人送走,您消消气……”

荆寒声和白露刚从外面回来,他向来疼孩子,对荆辞渊更是宠的不行,见此急忙也站出来替侄子说话:“二哥二嫂,琢儿终归只是孩子,一时荒唐冲动也是再所难免,你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

荆寒来怒气冲冲道:“幼曙,你不必替他遮掩,今日我便要打死这不孝子!”

作为荆怀琢的亲妹妹荆妤飒也是义愤填膺:“五叔,您就别替他遮掩了,三哥分明就是对不起三嫂,那个景氏也是个狐媚子,景家可真是会教养女儿,平白无故勾引有夫之妇……”

荆家二小姐荆妤楚拽住她的手,轻声制止道:“三妹,不可胡说。”

“二姐,我说的分明就是实话嘛。”荆妤飒倔着脾气反驳。

荆家大小姐荆妤岑也是上前抚着她的背温声劝说:“好了三妹,以后不许背后说人长短。”

荆怀琢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纵使被打的浑身是伤,却还是在倔强的为景静姝辩解:“静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是个好姑娘,都是我不好……”

“啪!”

荆家大少爷荆怀安直接给了荆怀琢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威胁道:“荆怀琢你若是不想再挨鞭子,就继续嘴硬。”

“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荆寒来闻言顿时又来了火气,他也是行伍出身,脾气火爆,并非斯文政客。

“二弟别冲动!”

“二哥,不能再打了……”

众人都上去阻拦。

荆辞渊无奈,只能上去求他爷爷,他可怜巴巴的扯着他爷爷的袖子哀求:“爷爷,江湖救急,您倒是说句话啊,三哥他真的不是故意惹您和奶奶、还有二伯二伯母生气的,我保证他真的只是脑子进水了。”

“哼!”荆老爷子看着天井的闹剧,气的将拐杖一个劲儿的往地上砸。

“奶奶,求求您了。”荆辞渊又一个劲的给他奶奶使眼色。

“你们就胡闹吧。”博尔济吉特·乌莹是草原长大的女儿,她性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荆家家风清正娶妻娶贤,妯娌和睦,她并不擅长处理后宅之事,直接转身离开。

眼见荆怀琢还要再继续不依不饶的闹,荆家二少爷荆怀璞、也是荆怀琢的亲哥哥直接将荆怀琢打晕带走。

荆家四房的五小姐荆妤筱急忙小声对薛映柳说:“二嫂,赶紧将景氏带下去。”

薛映柳是薛韶仪的表姐,是薛家大房的姑娘,她跟荆妤筱向来情投意合,二人也都是温婉识大体的性子,她闻言急忙吩咐婆子丫鬟将景静姝拽走了。

两个当事人都走了,众人也都劝着荆寒来息了火气,荆辞渊见二伯父已经被他爸和叔伯们劝着坐下了,二伯母也在跟妯娌说话,三嫂则是被姊妹们拥着宽解。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爷爷回了书房,荆辞渊试探着问:“爷爷,您不生我的气吧?”

“坐下。”荆守拙语气不善,须臾还是长叹一声,“小九啊,唉……经商就这么不好吗?你是不知道战场有多危险,那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你说说,你若是出事,可让家中的长辈怎么活啊!”

“爷爷对不起。”荆辞渊也红了眼眶,他坦言,“爷爷,我不是不喜欢经商,我承认我心慕权势,可我也实在是看不惯秦昌盛鱼肉百姓、为非作歹,我知道家中长辈都想护着我,可我也想护着你们,爷爷我想保护您和奶奶、爸爸妈妈、叔伯、兄姐弟妹。”

荆守拙不可置信的看着荆辞渊,他眼含热泪,良久才回神,他嗓音有些哽咽:“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见我的小九长大了、懂事了,爷爷还记得你刚来同州时才这么高点儿,爷爷单手就抱得动……”

荆辞渊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上前抱住荆守拙,他语气柔和却坚定:“爷爷我长大了、也长高了,日后我可以保护您了!”

“好、好啊,小九你既然想做翱翔天际的雄鹰,爷爷为你感到骄傲,只是你要记住,你永远是西北的小九爷,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爷爷和整个荆氏都站在你身后。”荆守拙今年才整六十,他身子健硕,又挺直了脊背,想继续为儿孙遮风挡雨。

就像他过世的父亲一样,在荆家处境最惨淡的时候,毅然用稚嫩的肩膀挑起家族的重担,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坚韧不拔,他知道他们荆家的孩子没一个孬种。

荆辞渊从爷爷的书房出来,又着急忙慌的去看荆怀琢,整个荆府占地宏伟,是典型的西北大院建筑,但又不同于西北派的院落,荆家大院儿更像是福州土楼,有四层楼高,整体成拱形,建于前清康熙年间,是荆氏第四十七代曾在福建经商的家主所建。

他沿楼梯登上四楼,荆家少爷的卧室都在四楼,他来到红豆轩,里面安静的很,看样是没人,突然一阵瓷片碎地的响声,以及他大哥骂人的声传来,他快步走进青藤院,里面果然闹的狠。

荆家七少爷荆怀铭是哈佛的医学生,他刚刚正在给荆怀琢上药,荆怀琢听闻他的景小姐被带走关起来了,顿时摔了药瓶,踉踉跄跄的要下床。

荆怀安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冷声威胁:“荆怀琢你再敢闹,就别怪我抽你,给我老实点!”

“大哥好了,你就别打三哥了,他本身就有伤在身。”荆辞渊急忙拦下荆怀安要拿鞭子的手,他坐在床边查看荆怀琢的伤势。

他们荆家从来都不动家法、不打孩子,其实荆家二老爷荆寒来下手不算太重,可荆怀琢身上的鞭痕还是骇人。

荆怀琢拽住荆辞渊的手,苦苦哀求:“怀舟,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姝儿真的是个好姑娘,我想跟她共度余生、我真的不想辜负她,爷爷最疼你了,你帮我跟爷爷说说,我愿意跟樊氏离婚……”

“荆怀琢你他妈混蛋!”荆怀璞忍无可忍,他一巴掌扇在亲弟弟脸上,他这一巴掌可比荆怀安在天井时的手劲大多了,荆怀琢脸上立即浮现了明显的巴掌印,他嘴角霎时溢出鲜血。

荆怀璞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突然,荆辞渊都没反应过来,等他要拦的时候,他二哥已经拿起鞭子了。

“二哥,不能打!”

“二哥你冷静点啊……”

荆怀珩和荆怀琛也急忙阻拦,荆怀承和其他小的也都心惊胆颤的将荆怀琢护在身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荆怀琢你还是是人吗!”荆怀安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三弟妹与你是结发夫妻,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你们成婚九年,有了临擎和娀儿,你现在口口声声要跟她离婚,你想过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吗?你有替你的一双儿女想过吗!”

荆怀铭将荆辞渊拽开,他推搡着说:“怀舟,咱们出去,不要管他!”

“都走吧。”荆怀璞将荆怀琢铐在床上,也打算不管他的死活,但又怕他豁出去要死要活的撒泼。

荆辞渊这下也彻底没招了,他三哥昏了头打定主意非要离婚,这下恐怕是还有的闹,他顿时感到心累,他只能扯着他大哥的袖子,不住地问:“大哥,怎么办啊?难道三哥真的要离婚?三嫂的娘家又古板,爷爷和二伯他们肯定不许三哥纳妾……”

荆怀安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说:“渊儿,你就放心吧,荆怀琢也趁早死了这条心,离婚和纳妾都不可能。孩子不听话打一顿也就行了,总不能一言不合就扔孩子吧。”

“爸爸妈妈,你们说三哥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荆辞渊知道大哥、二哥哪儿都说不通,他只能去找自已爸妈,兄弟里面,就他跟三哥感情最好。

白露剥了山竹喂他,她漂亮的眼睛含着笑:“阿渊,你应该知道,你三哥呀,从小就桀骜不驯,想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我刚刚在前院听二嫂的意思是要把景氏送走,顺便再告诉景家人管好自已的女儿,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送走那么简单了。”

荆寒声突然问:“渊儿,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没有。”荆辞渊果断摇头,中意的姑娘的确没有,他倒是有中意的男孩子,只可惜人家不中意他,他怕吓着他爸妈,只能解释说,“爸爸妈妈,我还小呢,再说了我从前在国外要么念书、要么回国准备兵变,哪有功夫顾得上谈情说爱啊。”

白露无奈笑着数落他:“阿渊,你已经不小了,你八哥可就比你大一岁,孩子都有了。”

荆辞渊试探着开口询问:“妈妈,如果我不喜欢女孩子呢?”

“男孩子也要带回家吃饭呀,爱情从来都不分性别,也没有标准答案。”白露红唇轻启,她并未遮掩反而将往事娓娓道来,“阿渊你知道嘛,我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比你还要疯狂呢,若是我恪守封建礼教,早就成了一堆白骨、葬身荒野。所以宝宝,妈妈从不后悔当初义无反顾的与爸爸私奔,也不后悔私定终身生下你,这些事也从来都不是难以启齿的丑闻,反而是我永远值得骄傲的勋章,在我看来当时的我站在迷雾中的选择是那样的伟大与勇敢,妈妈现在特别感谢当初勇敢的自已。”

荆寒声也温声细语地宽慰他:“渊儿,爱从来都不是约束,爱是尊重和守护。当年我和你妈妈在英国留学时可没少参加同性伴侣的婚礼,你还记得你五岁生日时送你蓝宝石的康纳伯伯和伊桑叔叔吗?他们当初能在一起还是我和你妈妈还有你晴姨、沈伯伯一起促成的呢。”

白露的吴音侬语带着淡淡的忧伤:“阿渊,很抱歉,爸爸妈妈在从前能力有限,没有给你好的生活条件和足够多的爱与陪伴。但是宝宝,现在爸爸妈妈已经有能力来保护你守护你了,你是上帝赐给爸爸妈妈的天使,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永远爱你,所以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与压力。宝宝你要勇敢,勇敢的去做你想成为的人,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的。”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真的真的好爱你们,谢谢、谢谢你们的爱与尊重。”

荆辞渊眼眶红红的,他眼中含着泪水,紧紧的上前拥抱自已的爸爸妈妈,他很庆幸这样好的爸爸妈妈是属于他的,他觉得自已上辈子可能拯救了世界。

荆寒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低沉浑厚,让人感到很安心,他道:“渊儿,你只是爱上了一个相似的灵魂,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在西方丘比特是蒙着眼睛射出的爱情之箭,这说明爱将不被任何因素所限制,爱与性别无关。爱是一种感觉一种依赖、一种找到归宿的满足,但爱同样是一份责任与担当。我们的国家尚处于战乱与贫困,我们生活在一个古老的国度,它传承了几千年,有精华也有糟粕,爱上男孩子你注定要承受一些压力,但爸爸妈妈绝不会让这份压力来自我们,相反我们会是你永远的坚强后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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