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号军舰也开足马力,迅速沿长江逆流而上,又走梅江航线,荆辞渊先是命茶花号在秭归稍作停留,将400箱军火留在秭归,三天三夜后顺利抵达安城港口,荆辞渊完完本本交付给薄暮400箱军火,拿到了五百万的尾款。
返程时,他又将茶花号开到秭归,按照早先说好的合约,将400箱军火一分为二,分别卖给赵元宗和秦茂德,为了掩人耳目,秦茂德的那份儿由魏拂柳的航运公司负责运到青城。
原本是各自五百万的货款,荆辞渊只收西百万,剩下一百万货款赵元宗和秦茂德二人执意要给,可荆辞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一番推脱下来,他只说权当给赵桐和宋重燃的红包。
荆辞渊为了掩盖长宁港劫械案的真相,他并未在秭归逗留多日,而是乘茶花号满载而归返回平城。
段锦语满眼崇拜的搂住荆辞渊,他夸赞道:“哥哥,你简首是太厉害了!”
尘埃落地,荆辞渊也松了一口气,整个过程都不容许出现丝毫差错,他背负的压力很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也抱住段锦语,轻声诉说:“好在是幸不辱命。”
段锦语坐在球桌上和荆辞渊对视,他有些担心:“哥哥,郑威、苏弘光、莫青澜三人会怀疑是我们自导自演吗?”
荆辞渊撑在球台上,认真分析:“郑威的1200箱军火是他亲自验过货的,军火货真价实没有半点问题,只是他贪心不足,最终只得到了100箱军火又受伤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最多会怀疑是莫青澜和苏弘光动了手脚,但也只能自认倒霉。苏弘光也不满足于800箱军火,他拿走了郑威的1200箱军火,却不知‘货真价实’的军火早己被我们和莫青澜掉包,他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至于莫青澜,我认为他十有八九能猜到一二,但他没有半分证据来攀咬我们,就算是为了大局他只能促使郑威和苏弘光狗咬狗,这才是对他来说最有利的局面。”
“可我听说郑威的胞弟郑丰心思缜密,郑威想不到的事,郑丰未必想不到,哥哥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除掉郑丰?”段锦语把玩着球杆,他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荆辞渊,嗓音纯欲带着丝丝蛊惑。
荆辞渊严词拒绝:“不可!语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若是我们杀掉郑丰无异于公然与郑威和淮军结仇,郑威痛失胞弟,虽然会就此失掉臂膀,但也会引起他的疯狂反扑,得不偿失。”
此时的淮城督军府,灯火通明,郑丰风尘仆仆赶回,他看着胞兄身上的伤口,心疼不己:“兄长,你没事吧?”
“素日捉鹰却让鹰啄了眼!”郑威懊恼不己,他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任由军医给他处理伤口换药,他抽着水烟摆摆手,“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小丰,都怪我太贪心没有听从你的意见,自作聪明却反被聪明误,赔了夫人又折兵。”
“兄长别自责,只要兄长没事就好,钱和军火都不重要。”郑丰赶走了军医,他洗干净手亲自坐在床上给郑威换药包扎,他眸子冷峻,暗藏杀意,“莫青澜仗着有顾朔风撑腰这些年越发放肆,他竟敢明目张胆的打伤兄长,我不会放过他的。还有苏弘光和苏酽浓,他们既然有胆子吞掉我们的1200箱军火,我必然让他们完完整整吐出来!”
“小丰,有你在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郑威抽着水烟,他丢掉弟弟的眼镜,手不老实的摸进弟弟的衣衫。
“兄长,1200箱军火你可一一查看了,此事与荆辞渊和蔷薇公司有无干系。”
“并无。”郑威半靠在床上倚着被子抽水烟,他信誓旦旦,“1200箱军火每一箱我都打开看过了,的确是货真价实,无一掺假。”
郑丰眸子阴鸷:“那便只剩了莫青澜和苏弘光!兄长你太大意了,2800箱军火的确值得动心,可你也不该拿1200箱军火去赌。此事诡谲必有蹊跷,我们的1200箱军火被苏弘光拿走了,而哥哥你带走了属于莫青澜的400箱军火却只有一百箱是真的,难不成是莫青澜的算计?可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军火调包?”
郑威与郑丰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爸爸,我们中计了!”江城少帅苏酽浓将1200箱军火全部打开,却发现只有100箱是真的,其余全是石头,他懊恼不己,“我就说郑威怎么可能如此蠢!这批军火是在六月十八日晚上七点到港,他肯定早早做了手脚,怎么可能将数额如此庞大的军火堆积在仓库中,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江城督军苏弘光也震惊不己,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探子拍来照片,郑威在码头曾将1200箱军火尽数开箱,一一验货,然后才付了尾款,按理说这批军火绝对不会有问题啊!”
苏酽浓十分笃定:“爸爸,定是郑威耍的诡计,他是想以1200箱假军火做诱饵,引得我们去抢,然后他再趁机抢夺剩下的军火,他肯定是想将2800箱军火占为己有,可没想到薄暮居然没有来提货,都怪费尔顿·彼得斯搬回400箱军火耽搁了时间,这才让我们不能提前下手,否则我们怎么会中计呢!”
“这样说来,郑威偷天换日,他提前拿走了1200箱军火,又故意留下拖延时机,最后又夺走了400箱军火,这样以来他拿到了1600箱军火,足够装备八个混成旅,而我们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苏弘光也是懊悔不己,他太贪心了,只是2800箱军火的诱惑太大无人不为之心动,他本以为捡了便宜,拿到了1200箱军火,便舍了自己的800箱军火,却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更是公然与莫青澜交恶,谭茸柃的三师还在虎视眈眈,这样以来,江城几乎陷入了绝地。
苏酽浓计上心头,他打了莫青澜一枪,此事己然没有了转圜之地,不如先下手为强,他恶毒地提议:“爸爸,莫青澜此人睚眦必报,我们既然己经跟他结仇,势必会得到他的疯狂报复,不如提前动手杀掉他,以绝后患。”
“浓儿住嘴!”苏弘光厉声呵斥,他到底是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浓儿你太急躁了,顾朔风与莫青澜情同父子,顾言念与莫青澜更是手足情深,一旦除掉莫青澜,江城必遭灭顶之灾。浓儿,你虽然打了莫青澜一枪,可你别忘了,莫青澜可是抢走了我们的800箱军火,还有他背着顾朔风私自扣下了中央财政部下拨给江南的五百万军费,这两件事就算是闹到顾朔风面前也是莫青澜理亏,挪用军饷是大罪,万一撕破脸顾朔风也不好公然偏袒他,我们双方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所以莫青澜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如心照不宣就当长宁港劫械案从没发生过。”
“爸爸,我们的800箱军火显然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可五百万军饷是我们一年的开支,如今江南的税收被顾言念把持,若是拿不回来这五百万的军费,那今年的军饷该怎么办?”苏酽浓有些气急败坏,他逐渐沉不住气,从座位上起身,在花厅来回踱步,“若是发不出军饷,恐怕会让咱们江城的军心不稳,爸爸,五百万军饷绝对不能再让步了,干脆将莫青澜挪用军饷的状子告到林先生面前,请他做主,让莫青澜退还军饷和返还军火二选其一,我们便可以过往不究。”
苏弘光愁容满面:“浓儿,800箱军火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回来了,莫青澜不会承认的,我们可以将状子递到北平,但是林壑静只是傀儡而己,北平真正的掌权者是顾朔风,顾朔风护莫青澜护的紧,他怎么肯让莫青澜落人口实,五百万的军饷我们十有八九拿不回来,但可以尽量一试,能要回多少是多少吧。”
苏酽浓苦口婆心地劝道:“爸爸,2000万的军火打水漂了,我们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这些年依靠富裕的税收过得穷奢极欲,若是江城的税收还能自主,我们又何必可怜巴巴的盯着这500万的军饷过日子,可如今我们别无他法,若是没有这500万军饷,我们连下个月的军饷开支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扩军计划。”
苏弘光目光锐利:“浓儿,稍安勿躁,你先去玩儿吧,别跟着忧心了,爸爸主政江城多年,不过是五百万的军饷而己还尚能应付。”
苏酽浓还是焦躁不安:“爸爸,我知道我们家还有钱,军饷只是小数额,可我们己然与郑威的淮军交恶,若是不能扩军,一旦开战我们必然会落下风,如果郑威与莫青澜合作,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莫青澜打了郑威一枪,郑丰睚眦必报,淮城又拿到了1600箱军火己然成为中央的心腹大患,双方即己结怨,所以他们二人绝不可能合作。”苏弘光鹰目浑浊,他己然有了对策,打发走了苏酽浓,便对着心腹于风华耳语半晌,如今乱世,来钱最快的只有贩卖鸦片一条路,卖大烟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所以他打算空手套白狼。
几日内,不断有驶入江宁港口载满烟土的商船被以各种手段扣留,江城内的大烟馆也不断被查抄查封,苏弘光为了扩军不惜大肆敛财,搞得江城民怨沸腾。
全国各地的报纸都轰轰烈烈的报道了《长宁港劫械案》这一重要新闻,百姓不明真相众说纷纭,许多报馆也并未得到一手资料,为了嘘头也是乱写一通。
《芜春日报》避重就轻的草草报道,《北平日报》和江城、淮城的报纸也大多不了了之,所刊登的文章皆是云里雾里,给本就“扑朔迷离”的真相又蒙了一层面纱。
处于各方考虑,也是为了虚张声势,郑威、苏弘光、莫青澜三人皆没有将彼此得到的真实军火数量公之于众,他们彼此怀疑,皆是相信是对方搞的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荆辞渊的瞒天过海堪称出神入化,他用仅仅1200箱军火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促使了郑威与苏弘光狗咬狗,让淮城自顾不暇,从而瓦解淮城对樰城的威胁。还成功将祸水东引,即拉拢了薄暮,又把莫青澜的目光转移到薄暮和安城以及整个西南,要知道西南的地位可比樰城重多了。
他火中取栗,不仅没人怀疑到他身上,还让他赚的盆满锅满,刨除成本荆辞渊拿到将近七千万大洋的货款,可他并没有大肆扩军,而是安安分分在平城练兵,平稳的发展樰城的经济,有了这笔钱,既能填补战时损耗的亏空,又能为樰城经济托底。
荆辞渊之所以费心谋划布局,敛财是其一,让樰城置于不败之地、安稳度日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这局博弈,他大获全胜,但他唯一疏漏的是顾朔风这一点,若是西南安定,顾朔风的影响力便会更上一层楼,届时顾朔风成为掌权之人,他日后所有的谋略都将受到掣肘,可偏偏他目前实在是无法与顾朔风抗衡,只寄希望于江城能在江南拖延一二,还有西南绝对不能彻底被中央掌控。
段锦语见荆辞渊愁眉不展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抽烟,他便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轻声问:“哥哥,我们日后的路是不是很难走?”
荆辞渊的大手包裹住他的手,嗓音遣倦轻柔:“语儿,的确很难,因为主动权并不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我们必须处处谨慎、步步为营,不可行差踏错半分。眼看着顾朔风逐步大权在握,若是他掌握大权生杀允夺,我们引以为傲的所有谋略布局都将不值一提,毕竟‘谋’在‘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哥哥,我自认为并不是心思缜密之人,我也不会谋算人心,我好像帮不了你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为你分担些许压力?我不想你太辛苦了。”段锦语陷入沉思,乱世的法则太残酷了,他的小聪明在以家国为棋以天下为子的权谋面前不值一提。
“宝宝,你己经足够优秀了,你是很睿智的军官、很勇敢的指挥官,你擅长的领域在军事而不在政治,政治是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只有黑没有白,充斥着肮脏与罪恶、血腥与杀戮,这些脏事哥哥来做就好,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落地窗开着,晚风灌进室内,风卷走了香烟的白雾,荆辞渊灭掉香烟,他拿起旁边沙发上的风衣包裹住段锦语,轻轻将他搂在怀中,自己从身后抱住他,替他挡去微风。
良好的家世与出身,以及自身的优秀,这些底牌足够充裕,是以段锦语从不内耗,他自信从容道:“哥哥,我与徽之讨论过,我会的东西很多,可我却并不擅长政治,我的老师只教过我军事知识,他教会了我如何做优秀的将领,并没有教我如何做出色的政治家,所以我无法在政治上为你提供帮助,但是我会好好练兵,我会证明我的九师有朝一日绝对有不输于谭茸柃三师的实力。”
荆辞渊背靠落地窗,他转身与段锦语对视,他眸中仿佛盛着璀璨星河:“语儿,你身上最吸引我的地方便是你的自信和勇敢,我的语儿气度非凡、清高孤傲,只要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人侧目,美貌和家世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段锦语心中很骄傲也很自豪,他面上却气定神闲:“哥哥,我是一个很慕强的人,你身上最吸引我的地方也是勇敢和自信,更重要的是还有你高尚的品格、良好的教养与虔诚的绅士风度。我所认识的荆辞渊永远坚韧不拔、永远骄傲自信、永远不服输,哥哥你真的足够优秀,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