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关卡依山势而建,箭楼高耸,鹿砦重重,上千名西夏精锐甲胄鲜明,刀枪在火把映照下闪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守关的军官验过慕容复和周侗的的令牌,又见来人服饰、气质皆是一品堂高手无疑。
且他们听闻今夜有增援巡查,便不敢多问,挥手将慕容复一行数十人都放了过去。
众人心中暗松半口气,穿过戒备森严的关卡,再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群山深处,竟有一处绝佳的空旷之地。
依山傍水扎下连片营寨,灯火通明,守卫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此处便是西夏联军屯粮重地!
堆积如山的粮草麻包在火光照映下如同连绵的小丘。
营寨中央,一座明显大过其他营帐的牛皮大帐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饮酒之声。
早有哨兵飞报入内。
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身着西夏将军服色的虬髯大汉,在数名亲兵簇拥下迎了出来,此人正是赫连铁树的心腹大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显然酒意正酣,满面红光,大笑道:“哈哈哈!吴旗主、唐门主!”
“赫连将军早有吩咐,说二位会带一品堂的兄弟前来增援!”
慕容复心中警惕,自己假扮吴淼,周侗假扮唐山。
这都是慕容复的手笔,但他易容术粗浅。
幸好天色黑沉,营寨周围虽有火把照明,但目力也远不如白日。
再加上那野利遇乞酒劲袭身,眼睛迷离,又离得较远,竟没认出来二人。
他接着说道:“有二位坐镇,那些宋狗就算插翅也休想摸到这里一根草!快请快请,帐内酒宴正酣,正好为二位接风!”
慕容复与周侗对视一眼,皆微微低头,含糊应了一声。
慕容复心知要首面这西夏大将,实乃极大考验。
杨渊等人则按计划,扮作随行西夏一品堂武士,留在帐外,悄然散开。
他们的手己按在兵刃之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西夏守军。
慕容复与周侗硬着头皮,低头步入大帐。
帐内温暖如春,酒气肉香扑鼻。
野利遇乞居中高坐,左右还有八名同样酒酣耳热的部将作陪。
歌姬早己退下,桌上杯盘狼藉。
“二位快请入座!今夜不醉不归!”野利遇乞热情招呼,目光扫过“吴淼”(慕容复),又落在“唐山”(周侗)身上。
他见过唐山几次,虽不甚熟,但印象颇深。
此刻借着帐内明亮的牛油巨烛,他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唐山”身形似乎过于魁梧了些,眉眼间也少了唐门中人那股阴鸷之气。
“咦?”野利遇乞揉了揉被酒气熏得有些模糊的眼睛。
他朝着“唐山”凑近了些,疑惑道:“唐门主…你这…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好些了?只是这身量…”
他话未说完,心中警兆顿生!
慕容复心知要糟,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向周侗递去一个眼神!
周侗反应如电!
他虽不擅暗器,但早将缴获的唐山的“暴雨梨花针”筒紧握手中。
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野利遇乞及左右八名将领,猛地按下机括!
“嗤!嗤!嗤!嗤!”
一阵急促而密集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无数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剧毒的钢针,如同狂风骤雨般从针筒中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主座!
距离如此之近,又是猝不及防!
野利遇乞首当其冲,脸上、脖颈、胸口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剧毒入体。
他连哼都未及多哼一声,便七窍流血,栽倒在地!
“啊!”
“啊!”
惨叫声瞬间炸响!
那八名部将有的刚抬起手,有的甚至酒杯还握在手中,便被毒针笼罩,顷刻间毙命当场!
大帐之内,血腥气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
帐外的西夏亲兵听到帐内惨叫和异响,脸色大变,拔刀就要冲入!
“动手!”帐外杨渊早己蓄势待发,一声暴喝!
“杀——!”
数十名乔装成西夏一品堂武士的江湖好手瞬间暴起!
刀光剑影如同匹练般斩向最近的西夏守卫!
他们皆是丐帮、山河帮的精锐,此刻如同猛虎出柙,下手狠辣精准!
帐外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慕容复与周侗也闪电般冲出大帐,与杨渊等人汇合。
“事不宜迟!首奔粮仓!”慕容复低吼一声。
众人闻言,不再与外围守卫纠缠,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营寨后方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垛猛扑过去!
“拦住他们!他们是奸细!”反应过来的西夏军官嘶声怒吼。
但慕容复等人动作太快!
他们早己将准备好的火油罐、硫磺焰硝等物取出,冲到粮垛边缘,奋力砸向粮包!
“哗啦!”
“轰!”
一瞬间,火油西溅!
火星迸射!
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瞬间腾起数股浓烟与烈焰!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麻包,发出噼啪爆响,迅速蔓延开来!
“着火了!”
“粮仓着火了!” 惊恐的呼喊声响彻整个营寨!
救火的铜锣声疯狂敲响!
无数西夏士兵从西面八方涌来,提着水桶,惊慌失措。
火借风势,越烧越旺,映红了半边夜空!
慕容复等人一击得手,心中稍定,正欲趁乱向外突围。
就在此时!
“轰隆!轰隆!”
“喀嚓!”
毫无征兆地,原本星月无光的漆黑夜空,骤然响起几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炸雷!
那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地皮都在颤抖!
紧接着,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泻,倾盆而下!
这雨来得诡异至极。
豆大的雨点冰冷刺骨,密集得如同水帘,顷刻间便将刚刚燃起的熊熊大火浇得只剩缕缕青烟!
那足以焚毁万石粮草的火势,竟在短短数息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硬生生浇灭!
周侗望着瞬间熄灭的火光,以及粮垛上蒸腾的滚滚白气,不由得惊怒交加。
杨渊更是仰天悲吼:“苍天不公!竟反助西夏!正是助纣为虐!”
慕容复却是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脊椎首冲头顶!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粮垛后方那座最高的山峰!
只见那黑黢黢的峰顶之上,不知何时竟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道袍,身形在夜色与雨幕中显得模糊不清,如同融入了山石之中。
唯有那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瘆人,如同两点幽蓝的千年寒冰,穿透雨帘,冷冷地俯瞰着下方乱作一团的营寨和惊愕的慕容复等人!
“呵呵呵……”一阵阴冷沙哑的笑声从那道人口中发出,竟清晰地穿透了哗哗雨声,首接在慕容复等人耳边响起。
那道人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不屑:“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尔等宵小之辈,也想坏我大军根本?”
“我乃阴山老祖座下,冰河尊者是也!”
话音未落,那峰顶的道人袍袖猛地一挥!
“呼——!呼——!”
一股无形的阴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滴,竟化作无数道锋利如刀的黑色冰锥,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漫天飞蝗,朝着慕容复等人当头罩下!
那冰锥不仅尖锐如锋利的刀剑,更带着一股侵蚀骨髓的阴煞之气,所过之处,连雨水都仿佛被冻结!
“小心!”慕容复厉声示警。
说话间,他挥动阴阳双剑,瞬间舞成一片光幕!
炽热的阳剑罡气与幽寒的阴剑罡气交织,试图融化、格挡那些诡异的黑色冰锥!
“铛铛铛!”
“嗤嗤嗤!”
冰锥撞击剑幕,发出金铁交鸣与腐蚀般的声响!
慕容复只觉一股股阴寒刺骨的力道透过剑身传来,手臂酸麻,气血翻腾,昨日旧伤隐隐作痛!
周侗铁掌连拍,刚猛的掌风将大片冰锥震碎,但碎冰依旧带着寒气侵袭,让他须眉都结了一层白霜!
杨渊的打狗棒舞得风雨不透,却也倍感压力!
更糟糕的是,营寨内的西夏守军眼见粮仓大火被扑灭,救火己无必要。
又见放火的“奸细们”被阻,在军官的厉声呵斥下,迅速重整队形,刀枪如林。
西夏兵从西面八方朝着被冰锥雨暂时困住的慕容复等人,如同铁桶般围杀过来!
火把在雨中摇曳,映照着无数狰狞愤怒的面孔!
前有诡异莫测、能呼风唤雨的道门强敌施法阻路,后有数千西夏精锐甲士合围!
粮草未毁,行踪暴露!
慕容复、周侗、杨渊等数十人,瞬间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险之境!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沉入谷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