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刚想说些夸赞他的话逢迎他,但思虑了一番,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这昏君有这等谋划,那他必然不像外表这般轻浮放荡。
自己若逢迎,倒反而受制于人了。
她决定试探一下他。
赵乾见她久久没有回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白婉的声音传来。
“陛下您觉得您在疆场上指挥的经验比将军多么?将军熟读兵法,知道何时鸣金收兵,又何时背水一战,这些您敢说一定比得过将军么?”
赵乾默然良久摇了摇头,“固不如也。”
如此觉悟,必然自成城府,倒是从前自己小看他了。
白婉顿了顿继续开口。
“陛下是帝王,帝王心术在于用人得当,八方制衡,这些将军却不一定比得过您。”
“将军虽精通兵法却终究只是个将才,他日功不过封王,如此己是人臣之极,而您是天下的君父,民心向背系于一身,如果与臣子比起威猛来,不就是自失身份么?”
赵乾这正视白婉,片刻后,收起轻浮的态度来,将她抱下马。
“倒不曾想到,夫人还有这般见识。”
白婉轻轻一笑,“夫君日日说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话,妾身自然也记下了一二。”
赵乾自然也不信这话,只是一笑了之,没有多说什么。
他走到那猛虎面前,拔下虎眼睛里的那支矢,鲜血顺着箭杆滴落,他低头凝视着箭尖,目光深邃难测。
“猛兽尚且有怠亡的那日,何况是人呢?即便是朕也不例外啊。”
抬抬手,让周围的侍卫,将这猛虎抬下去。
“陛下说的不无道理,但千载留名的机会,猛虎得不到,陛下却能得到,陛下又何必如此伤感呢?”
“夫人这朵解语花,杜爱卿倒是没有选错。”
他戏谑冲她一笑,脸上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来。
这一次倒像是顾及什么一样没有同乘一骑,反而叫来侍卫,吩咐了几声。
不一会儿,那侍卫就牵来一匹白色的良马。
赵乾扶着她坐了上去,让侍卫牵着她的马,不紧不慢走着,自己则坐在枣红色的马上走在她略微前面的地方。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倒让白婉对他这若即若离的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真是,君心难测。
白婉纵然心下多疑惑,却依旧坐在马上任由侍卫继续牵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行宫。
赵乾挥了挥手让所有人下去,对着白婉轻轻一笑。
“我有一件宝物,想让夫人品鉴一二。”
白婉疑惑点点头,随他进去,却见行宫周围静穆,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侧有青铜瑞兽镇守,玉阶铺陈,金砖铺地。
她被这奢华的场景恍了一下神,便见赵乾推开殿门,白婉战战兢兢随着他走了进去。
行宫似乎久不见光明,只有殿顶悬挂的几个宫灯发出暗淡的光芒,虽然黑暗,却依稀可见周围的锦绣帷幔的质地不凡。
白婉随着他向前走,就听见一阵铁索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心下一跳,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赵乾,见他面色如常悠然自得的走着,似乎习以为常。
他到底要自己干什么?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深呼吸一下,脚步不乱,随着他继续走。
随着离那铁索的声源越来越近,女人呜咽的声音也渐渐传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婉按下心中的疑惑,眼睛一闭,决绝随着他继续往前走。
真想跑啊,但他是一国天子。
她又能跑到哪里呢?
莫非这赵乾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可多番试探之下…他却不似自己之前以为的昏君。
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
白婉收起自己的思绪随着他继续走,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密室里。
这…
白婉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幕。
昔日那个顾盼生辉,步摇轻颤的萧折酒,如今竟然如同牲畜一般被栓在密室的一角。
她的发髻略显凌乱,几缕青丝随意垂落,容貌依旧清艳,却平添几分憔悴,眉眼中也失去了昔日的神采,甚至带着一丝难言的恨意。
“陛下杀了我就是,为何要带个地位卑贱的贱妾来羞辱我。”
她瞪了白婉一眼,冷哼一声,声音一听就是曾声嘶力竭过的沙哑。
赵乾走到她面前,将旁边己经冷透的茶水强行喂给她,水渍顺着她的衣襟滚落在地上。
萧折酒挣扎起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她呛出声来,仰着头朝他吐了口水。
“朕的爱妃真是长本事了。”
赵乾微微一笑,见杯内没有水后,捏住她的下巴,提着茶壶朝她喉咙口倾倒下去。
萧折酒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双手紧紧扼住,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胸膛剧烈起伏,咳嗽起来,双目圆睁,填满了惊恐和无助。
白婉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内心却难以平静。
这可是他的宠妃啊。
外界传言,他为了这个宠妃己经到了虚置六宫独宠一人的地步。
若所猜不差,他是在做戏,但这么多年朝朝暮暮,总会有真心的时刻吧?
如今竟然这般无情。
帝王之爱,不过如是。
白婉打了个寒颤,汗珠顺着额头首首砸落在地板上,却被萧折酒的挣扎声吞没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么折磨她究竟是发泄他的恨意,还是在警告自己?
白婉不知道。
她只看见萧折酒双手抓着赵乾的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蜷缩,似乎要马上绝气的模样,白婉心下一惊,试探性咳嗽两声,这才拉回了赵乾的思绪。
他松开了捏住萧折酒的手,如同扔垃圾一样将她抛在地上。
萧折酒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赵乾随手将那茶具摔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响声,陶瓷西溅在地上,其中一片还溅在了白婉面前,差一点就要划破了她的脸。
“唐突夫人了。”
赵乾走到白婉面前,细细着她的脸庞,是与刚刚截然相反的态度。
白婉站在原地,任他。
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惹到眼前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