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白婉,你是个聪明人,即便日后你入宫,也是将军府出来的人,你我荣辱与共,你知道的,背叛我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杜玄捏住她的下巴,突然拽住她的发丝向怀里拉扯。
“你以为一次算计,便是你赢了么?从踏入将军府的这一刻起,你便只能选择我了。”
“即便你说你不是我的人,又有谁会信呢?”
白婉的眼神里飞速闪过一丝不甘,掐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在发丝被拉扯的阵痛下保持清醒。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婉儿会乖乖为将军分忧的。”
“哼,希望你言行一致。”杜玄松开她,看向周围的景致。
“陛下喜欢淡青色的衣裳,你知道怎么做。”
他深深看她一眼。
说罢也不给白婉反应的时机,握着剑转身离开。
白婉盯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冷笑一声。
整理好发髻向自己的寝居走去。
她明白杜玄这是在给自己警告,他不需要无用的眼泪。
命不由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脆弱?
她也只允许自己悲伤一炷香的时间。
白婉抬眸看了一眼料峭的阳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心态。
出乎意料的,萧贵妃宣她进宫的圣旨很快送入了将军府。
白婉着一身青色烟纱散花裙,天姿清耀,灵眸艳绝,捧着怀里的美人面,疾行在宫墙内的青砖上。
一旁的小太监为她打着伞,雨丝斜斜打过旁边的红墙上,更添了一抹艳色,却将那墙头的凌霄花打的支离破碎。
“呦~夫人,您可仔细着些,要是摔倒了咱家可难向陛下交代呀。”
白婉缓缓放慢脚步,勾了勾唇角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疯癫癫从一个拐角跑了出来。
她的神志不清,衣服、血迹和雨点混在一起湿答答粘在她的伤口上,清秀可人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长久折磨之后怯意。
“不要,不要,我可是刑部侍郎的女儿,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后面好几个太监如同戏耍她一样不紧不慢追着她,如同逗鼠的猫一般,看尽了她的丑态。
“我呸,一个西品官员的女儿在这深宫里一抓一大把,就如同那不值钱的米粒一般,嘚瑟什么啊?你们几个快着点,早早打死算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为她打伞的小太监微微向白婉鞠躬示意了一下,随后便趾高气昂的指挥着那几个戏耍着这女子的小太监们。
“是,司公公。”
那几个太监一个个身姿矫健,步履轻盈如猫,如同没有声音的鬼魂一样齐齐抓住了那女子。
“不要…我…我是倚春宫的玉美人…我…”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很快这声音就消失了,只剩下嘟嘟囔囔的挣扎声。
白婉心中微惊,面色不改,仍旧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只是呼吸微微错乱了一瞬间。
那面如瓷器,肤色苍白的司公公看白婉这副模样,弓着身子谄媚一笑,继续帮她打伞。
“这些子没眼色的,白白冲撞了贵人,等会我就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白婉淡淡一笑,“何必如此,想来也是那玉美人不对在前,才惹了陛下厌弃,公公们只是秉公执守而己,教训岂不是折煞了我么?”
“夫人这话倒也没错,这玉美人啊,偷偷联络家族,想要干扰圣听,我们圣上呐,自然是忍不了的。”
白婉的笑僵硬了一瞬间,随后恢复如常,“公公身份尊贵,还是我来打着伞吧。”
说罢伸手抚摸向伞,却状似不小心触碰到这小太监的手背上。
那小太监下意识拿着伞向后缩了一瞬间,眼神意味不明看着白婉。
“夫人容貌秀丽又婀娜多姿,咱家怎么舍得夫人劳累呢?还是让咱家来吧。”
这话说的暧昧不明,本是不合身份极了,寻常贵妇听见了恐怕要脸色一黑当场斥责起来,以全身份。
白婉却没有恼怒之意,轻轻笑起来,如同海棠花开,玉莹尘清。
“那边劳烦公公了,婉儿一定铭记在心。”
呵,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让自己撞见这个狼狈的玉美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借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那晚突然叫他去赏花,纵然当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来,事后也自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作为一国之君,最厌恶的事情就是被人算计,更何况还是被自己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人算计。
此时说不定恨自己恨到牙痒痒,却还要装出一副觊觎臣妻的模样宣自己进宫。
看来这昏君,倒也并非外界传言那般昏庸无能,只好美色。
这小太监说出这样轻浮的话,恐怕也有他授意的成分在。
他想…激怒自己?
所图为何呢?
呵,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白婉勾了勾唇角,随着那小太监的步履一步步朝前走去,看起来心情愉快极了。
“我以为遇见了这种事情,夫人心里多多少少会不太高兴呢。”
那小太监见屡次激怒她而不得便也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试探道。
白婉微微挑了挑眉,脚步一顿,在那小太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攀上他撑着伞的手,紧握着不让他抽回手,漂亮的眸子如同漩涡一样认真盯着他。
“公公…婉儿本来出身低微,比起你,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这些事情,可吓不到婉儿呢。”
美人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他从她的眼神里看不见对一个身残之人的厌恶,她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神态不明。
那小太监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如此大胆,急忙抽回手,慌乱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夫人说笑了,咱家可没有想要故意吓唬夫人的意思,您可别误会了咱家呀。”
“怎么会呢,婉儿不过说笑而己,司公公听一听便也就过去了,您说是吗?”
那小太监尴尬一笑,继续撑着伞向前走,只是那微乱的步伐依旧能看出来他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