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刚走出大堂,就闻得左前方传来秋棠的声音,似是等她很久的模样。
柳浅刚刚失势,找自已干什么。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婉只是诧异了一瞬间,就收起神态淡淡扫了一眼秋棠。
“走吧。”
天空被嵌套上一丝绯红,亭台阁楼,廊檐缦回,那一抹翻卷奔涌的云朵撒在屋脊之上,似乎那欲言又止的悲伤,无处逃窜。
跨过高高的门槛和几处青砖雕琢的台阶,西面的花架上蔷薇满墙,枝摇花动,无风自飞。
楼阁上传来婉转哀怨的琴声,呜咽动人,如怨如泣,她的琴技高超,连着蔷薇都莫名染上了一丝忧色。
白婉的眼神一黯,驻足在蔷薇花前,示意秋棠不要惊扰。
这是《胡笳十八拍》。
曲中写尽了昔日蔡文姬思乡离子的凄楚。
倒是应景。
白婉抬眸深深看着楼阁上弹琴的背影,思绪飘到了以前。
“柳姨,我以后也想和你学琴。”
“你这小家伙,真贪心,你娘一人的琴技还不够你学的么?他日啊,要是将柳姨的当家绝学都学了去,到时候你柳姨可要去当乞丐婆子了。”
女子万般妩媚绕着眉梢,一挥丝娟,暗香扑鼻。
这香气似乎穿越十几年又再次来到了白婉的身边。
那时她作为乐宫首席,潇洒肆意,哪里会弹这样哀婉的曲子。
她和母亲曾经也是手帕之交,互引知已,可惜…
可惜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即便是知已之交,也终究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饶是思绪如何纷繁,白婉却没有移开脚步,倚在蔷薇墙旁静静听着。
旁边的秋棠倒是微微诧异,她安静站在白婉旁边,神色闪过一丝费解。
她以为婉夫人是痛恨柳夫人的,却不曾也会露出这样…类似于伤感的表情。
更没想到她会愿意安静站在墙旁安静听着柳夫人的琴声。
秋棠想开口通报一声,却见白婉抬手制止了她,她淡淡摇了摇头,脸上却莫名露出一丝落寞的表情。
她的眼眸中隐约包含着一种名为孤寂的东西。
春风料峭,将婉夫人的单薄的身子吹的更加瘦削,她依偎在蔷薇花前,满堂花开,蔷薇摇曳,明媚动人。
可她只是那样站着,风吹乱了她发梢的发丝。
此刻,秋棠突然觉得她是孤独的。
就像明月一样,看起来温婉动人,却忽略了它的孤光独照,月冷千山。
等待最后一个尾音收尾,周围又恢复一片孤寂,白婉才从这哀婉的琴声走出来,她温柔一笑,看向秋棠,示意她通报。
过了一会儿秋棠走出来,引着白婉走进去。
刚迈上阁楼,白婉就看见柳浅坐在窗边,垂眸抚摸着琴。
白婉没有说话。
“婉妹妹,坐吧。”
白婉步履款款走上前,坐在她的对面,由着她给自已倒了杯茶,却没有接过来。
“你可是怨恨今日的事情?”
白婉倒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淡淡一笑,并不打算说出真心话。
“不过是丫鬟随意攀咬罢了,妹妹怎么会认为是姐姐陷害妹妹呢。”
“婉妹妹还真是识大体。”柳浅不明所以说了一声。
“想来也是,将军日日留恋在你的阁内,怕是也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这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感受。”柳浅拨了个音,不咸不淡开口。
白婉没有接话。
那柳浅似乎不觉得自讨无趣,继续自顾自说着,“可是婉妹妹,人心自古不如草,今是新人,他日未必就不是旧人,你这样依依不饶,可曾想过他日其他人对你,你该如何?”
白婉突然嗤笑出声,“妹妹的事情,还轮不到姐姐操心,柳姐姐何必把自已说的这么无辜,今日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你自作自受呢?”
柳浅微微变了脸色,她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可若不是婉妹妹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姐姐又怎么会如此,妹妹你吃肉,他人难道连汤也喝不得么?”
白婉掩袖笑的开怀,“姐姐,各凭本事罢了。难道姐姐就没有做过什么背弃良心的事情么?”
说罢,审视式的看着她。
“我能做过什么…”柳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白婉打断。
“够了,做没做过,柳姐姐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姐姐不在掩饰,妹妹也不想与你打这些子哑迷。”
“我且问你,那地契和金簪难道不是你给的么?那暖玉的情郎难道不是你下令杀的么?姐姐何必将自已包装成受害者的模样。”
“且不论这些,难道姐姐昔日就没有做过什么背弃良心的事情?”
柳浅脸色一白,眼神乱飘了一下。
“这金簪不过是我怜暖玉孤苦,赐予她的,至于地契更是无稽之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柳浅向来行的端坐的直,倒是妹妹你口口声声指责我,可你自已不也是做过那不得见的肮脏的事情么?”
白婉挑眉,“哦?”
柳浅略微得意看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抱琴就是你推的,妹妹看起来柔弱,下起手来倒是狠厉的很,事到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掩饰?”
白婉内心微惊,刚想开口,看见柳浅那一脸挑衅的表情,突觉不对。
事情已过,彼此都心知肚明,她为何一定要找自已要这个答案。
绕来绕去,从刚刚的琴声,到宠爱之争再到如今的图穷匕见。
如果只是为了个答案,何必兜兜转转。
除非…自已亲口回答这个问题,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作用。
白婉眼神微眯,不动声色回答,“柳姐姐还真是会臆想,还是说想把这个杀人的帽子牢牢扣在妹妹头上。”
“是不是帽子,妹妹不是比谁都清楚,你要姐姐坦诚,可你自已也不是如此虚伪?”柳浅冷嘲一声,妩媚打量她一眼。
不对,太急切了,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
她不信柳浅今日叫来自已只是求一个答案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