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树和李昂睡得比死猪都沉。
陈酌和谢屿在阳台搞出的小动静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睡衣被夜风吹得凉透了,陈酌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身体是冷的,脸却是烫的,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
陈酌脑袋陷在软软的枕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跟做梦似的,羞赧中带着恼火,分不清是被谢屿冒犯的愤怒,还是对那主人未知的女士香水的不爽。
也许两者都有吧。
如果不是顾忌着宿舍内还有俩活人,陈酌一定要把谢屿捶一顿。
在外面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宿舍,沾着一身女士香水味还敢亲他!这个混账东西!
对面床铺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陈酌感受到自已的被子被人轻轻扯了两下,他不耐烦地蹬了下脚,砸在木板床上发出“咚”的响声。
谢屿匆匆将手从那条代表着“三八线”的横栏收回来,连赵嘉树的呼噜声都吓得停顿了三秒才重新响起。
陈酌竖起耳朵,对面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谢屿好像是躺下了,没再敢招惹他。
暖呼呼的被窝晕染出困意,陈酌打了个哈欠,刚闭上眼睛,放在枕头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眯着眼睛摸过来看,是来自“蛮横野猪”的微信信息。
第一条信息是一张好友申请但被拒绝的截图,验证信息上写着:【谢屿学弟你好,我是美术系xx级的xxx。】
第二条信息是:【你说的学姐是这个吗?我不是去约会,就是不小心碰见了一个神经病(男),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解决问题多花了点儿时间,就回来晚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陈酌小半张脸,反复将这两条消息看着。
凭借他对谢屿的了解,这条消息大概可以翻译为:谢屿去酒吧玩,被一个不长眼的小零给骚扰了,他恐同发作,把人家给揍了。
谢屿这是在跟他解释吗?陈酌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跟谢屿的聊天界面只有四条消息。
第一条是初次加好友后系统自动发的。
第二条是十月一日国庆假的第一天,谢屿问他:“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剩下的两条就是刚刚谢屿发来的,中间的时间满打满算才隔了一个半月,却在不知不觉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陈酌枕着胳膊侧躺着,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息屏,谢屿的第五条信息也没能发过来。
对于那个热烈莽撞不该发生的吻,谢屿没有给他一星半点的解释。
他察觉到谢屿在逃避,也许是因为茫然不知所措,也许是因为压根就没想面对。
陈酌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在昏暗中盯着那台破风扇发呆。
胸腔内如潮水般起伏的波澜在褪去荷尔蒙作乱后,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好像是有点儿喜欢谢屿的,但今天这事只能当做意外。
他一个无父无母没人能为他兜底的孤儿,感情也要省着点用,不能把养尊处优大少爷的一时兴起当真。
无论谢屿是酒后发疯,还是突然开窍对男人感兴趣,天亮以后都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对。
否则,万一人家只是图个新鲜拿他当实验小白鼠,改明挥挥衣袖撂下一句“我还是喜欢女人”,那他真就成小丑了,赔个底朝天的小丑。
一无所有的人养不出无畏的爱。
脑子里那团找不到线头的乱麻干脆被陈酌整个扔掉。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要起床上早八,陈酌塞上蓝牙耳机听着助眠音乐强迫自已闭上眼睛睡觉。
谢屿焦躁地等陈酌的回复,最后只等来了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气得他想爬过去掀陈酌的被子。
他怎么能睡得着的?
都亲嘴了呀!难道这家伙亲过很多嘴所以压根不在乎他的嘴?
还是不相信他剪掉重点后含糊其辞的解释呢?
谢屿打开手机,把自已发给陈酌的那段话看了两遍。
好吧,好像是有点狡辩和撒谎的嫌疑。
可他总不能直白地跟陈酌讲:
“那什么,其实我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在gay吧被小零x骚扰了。
为什么去gay吧?这不是老做偆夢嘛,真抱歉,总是在梦里鄵你。
我想知道自已还算不算直男,就想去gay吧长长见识,没想到被一个男的摸了大蹆。
当时我就感觉自已不干净了,顺手把那小零脑袋摁冰桶里,恰好被他的追求者看到,那家伙要拿酒瓶开我瓢,被我毫无悬念的揍了一顿,最后双双带去派出所……”
太丢人了,谢屿打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死都不会告诉陈酌的。
那俩人应该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都不想闹大,而且谢屿下手不重,咬死了只是朋友喝醉了闹着玩,不是斗殴。
再加上谢良俊大半夜带着律师过来周旋,最后他仨被教育了俩钟头,签了保证书就放出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身边朋友都被父母送出国,而谢屿却呆在国内的原因,怕他像脱离五指山的孙猴子去翻天,得戴上紧箍咒。
在谢屿再三说明自已是正当防卫且不会再惹事后,谢良俊为了维护那岌岌可危的母爱,勉强答应他不把这事儿告诉他妈,否则又得挨一顿鸡毛掸子。
为了防止被程棠玉发现,肯定是不能回家睡的,谢屿扯谎说回自已的房子睡。
分别的时候,他爸忽然问他:“刚刚警察同志说的什么给吧,那是什么?和一般酒吧不一样吗?”
谢屿寒毛直竖,“没什么区别,就是酒吧名字,现在人取名不都很有性格嘛。”
谢良俊不明所以,浅浅威胁道:“你要是再惹事,我就跟你妈开个小号分你家产。”
谢屿脸色微微产生了变化。
谢良俊以为自已这招有用,正要给颗甜枣安慰下。
然而他的好大儿眼睛一亮:“爸,赶紧开一个吧,男人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你都下坡小二十年了,再晚就生不出来了。”
谢良俊微笑:“……滚。”
谢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