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瀛问:“周漪还没睡下?”
北暮道:“五小姐新得了一块帕子,拉着素雯姑娘一个劲儿在讲解帕子的妙处。”
“什么帕子?”
“慕姑娘送的。”
周鹤瀛顿了顿,没再说什么,盯着慕知绾的房门停了一瞬。
这时辰也不晚。
他虽然天黑才回来,可她这么早就休息,就不等着再看他一眼?
北初会意,忙压低声音解释说:“慕姑娘配制了一下午药膏,累着了。”
周鹤瀛“嗯”了一声,往自已住处走,随口问:“几时睡下的?”
北初说:“才睡下。”
“晚膳用了什么?”
“小半碗白米饭,两口桂花牛乳羹,几筷子银芽鸡丝和蜜渍豆腐。”
等了片刻,却没了下文。
周鹤瀛瞥了北初一眼。
北初讪讪道:“公子,就这些了。”
周鹤瀛顿住了脚步。
北初和北暮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公子?”
周鹤瀛道:“你们散去吧,不用守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接近她的借口,他折返身子,脚步沉沉地往慕知绾房间走去。
两个侍卫见状,立刻识趣地退下了。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脸来。
周鹤瀛站在门外,伫立不动。
里头忽然有人问:“谁?”
床榻上,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慕知绾静静走到门后,嗓音细细地问:“是公子吗?”
没等他回答,她点亮了烛火,端着烛台过来打开了门。
二人目光一触,便胶着在一起。
周鹤瀛嗓音有些哑:“怎么醒了?”
慕知绾披着梨花白素锦寝衣,头发散下,素着一张白净的脸,悄声答道:“我睡不着。”
周鹤瀛抬腿走进去,身上似乎带了些月下清辉。
慕知绾心头“砰”的一跳,轻轻关上房门。
转身,已看到周鹤瀛走到床榻边。
他俯身,摸了一下榻上锦被,问道:“换过被褥了没有?”
“换过了,很暖和。”
“那怎么睡不着?”
慕知绾轻声道:“在等公子回来。”
她回答的声音坚定而细小。
影影绰绰的烛光,照在她的面庞上,显得分外温柔。
周鹤瀛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担心我?”
“是。怕公子受到牵连。”
慕知绾这话倒不是假的,她试探着问,“相国大人准备怎么应对信国公的弹劾?今日五小姐也担心了一天,茶饭不思,生怕会连累到公子。”
周鹤瀛听着她轻声细语,察觉头略有一点沉重。
他闭上眼,默然片刻,轻叹了口气:“父亲不允许女眷过问朝政之事。”
慕知绾知道他不会轻易告诉她,也没有失望。她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却感受到一阵带着酒气的温热。
周鹤瀛低下头,鼻尖几乎抵着她的:“身上本来已经很瘦了,晚膳还用得这么少。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有办法应对。”
慕知绾心里一动。
他应对外头的事情,都已经够心力交瘁了,却还关注着她晚膳吃得多不多。
可他预备怎么应对?
她还想问具体一些,又怕引起他的怀疑。
正打着主意,周鹤瀛伸臂抱住她,有些疲惫地将下巴靠在她颈窝里:“你妹妹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本来想派人给她在钱塘买块地,置办一处宅子,可她不愿意,想到汴京来。”
慕知绾一怔,这么快?
看来,周鹤瀛果真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她扬起感激的笑,轻轻抚着他清瘦的背脊:“星儿暂时无人可依,公子能不能遂了她的意愿?”
“自然可以。她是你妹妹。”
“届时如有合适的人选,请公子还帮忙留意着。”
“好。”
慕知绾见她说什么,都得到了回应,一时也有些感动,将他抱紧了点。
周鹤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轻薄的酒香,又吻在她唇瓣上。这段时间下来,慕知绾已能察觉到他动情的表现,只是还不太有把握,他对她上心,是美色所惑多一些,还是真正在意多一些?
一开始的轻啄,渐渐蔓延成吮吻。
耳畔,尽是彼此炽热的喘息。
慕知绾摸索着去解他氅衣,却被他拽住了。
“公子?”
周鹤瀛有些气息不稳,平复了一下,低声说,“太晚了,你先休息。”
慕知绾心想,如果嫌晚,你到我这来干嘛?
他这么舍不得她。
慕知绾心头不免得意,脸上浮出娇羞之色,低声喃喃:“公子不是在食用鹿茸汤么?”
周鹤瀛愣了下,忽然失笑。
她以为他吃了这性子热的补品,是来找她发泄的?
“我来还你东西。”他用手指贴着她的脸,轻轻揉摸着那细嫩粉红的肌肤。
“什么?”
周鹤瀛从怀里取出同心锁,系在她脖子上,“昨夜,你把它落在我榻上了。”
慕知绾惊了一下。
她竟这么不小心?
也是,毕竟在她眼里,这把同心锁只是用来撬开周鹤瀛心墙的钥匙,如今她已入了他的心,自然放松了对这把锁的重视。
慕知绾甜甜一笑,纤白手指摸了摸锁上的小铃铛,语气后怕:“幸好没弄丢。叫我一通好找。”
周鹤瀛眼神落在那锁上,有些晦暗:“不会丢的。”
“嗯。”慕知绾顺着他的话,“绾绾一定会好好保管。”
***
司马莲已匆匆下了葬。
信国公却坚信女儿身体康健,不至于突然暴毙。若有蹊跷,定是周元锐与女儿之间生了嫌隙,起了害人之心。
相国府合院的女子,大多沦为周老太爷炼丹的玩物。如此荒淫无度,残害性命,只怕司马莲之死必有隐情。
锦安说完这些,叹气道:“信国公死咬锐公子不放,真是棘手。若不是家主拦着,锐公子都要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对国公爷动手了。今日这一闹,简直沦为了朝堂笑柄。”
周漪听得长大了嘴,又有些幸灾乐祸:“周元锐果真挺不住事儿。他连哥哥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锦安却忧心忡忡:“锐公子表现得越冲动,反而越有好处。”
“为什么?”
“漠北匈奴已经蠢蠢欲动,朝廷征集了十万兵马于边关,集结兵力筑城防守。可近年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兵饷远远不够。城池难守,国库亏空,没人愿意接这苦差事。本来家主是要锐公子主动自荐,领兵出征……”
周漪脸色都变了,等不及就问:“结果让哥哥去?”
“不错。若不是公子去,圣上也不会放心。”锦安道,“如此才可堵了信国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