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的人,是谁?
慕知绾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先前潜入锦安房内,并未找到慕家案卷,她并不知周鹤瀛的人查到了些什么,查到了何种地步。
但方华佗曾说,她与真正的慕知绾不论容貌,还是神态,都非常相似。
就算是慕大夫人来了,估计也辨认不出真假吧!
但,万一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
慕知绾摸了摸脖子,仍有些滚烫的疼痛。她轻轻“嘶”了一声,真疼啊。周鹤瀛这个人,真是又冷又硬,像块臭石头。
第二日。
周漪大约得了什么信儿,一大早就来了大堂候着,侧躺在描金软绒竹椅上,一手撑着后脑勺,一手捏着素雯剥好了皮的龙眼,漫不经心放入口中。
堂中,摆放着两大块冰。
几个奴仆扇着大蒲扇,将凉风吹向周漪。
“哥哥怎么还不来?”
等了半晌,周漪烦闷地推开再次递来的龙眼,坐直身子,对着门外的北初招手:“你去看看,慕知绾怎么还不来?”
北初进来,为难道:“五小姐,属下不太方便……”
“你又不是女孩子,每个月有不方便的日子。你一个男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见周漪口无遮拦,素雯脸都红了。
北初尴尬地挠头:“就因为是男子,才不方便。”
慕知绾是公子的枕边人。
他去请。
算怎么回事?
正攀扯不清,北慕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身着一袭浅蓝织花罗裙,腰间扎着一条嫩粉色的丝绦,嘴唇红润,眉眼含情,端的是风情万种。
可看她年纪,似乎跟周漪差不多大。
“她是谁?”
周漪皱眉,这浓妆艳抹的,真有点刺眼。
北慕道:“五小姐,这是慕氏仅存的女眷,也是慕姑娘的妹妹慕揽星。”
“哈!”周漪跳了起来,哥哥果然找到证人了,“太好了。这一下,就可以看看那个女大夫到底是什么乌龟或王八。”
慕揽星好奇打量着华美精巧的大堂,眼底闪着艳羡的光。
周漪走到她面前,越看越皱眉。
怎么搞的?
这慕揽星眉眼神色间,怎么跟慕知绾有些相似?
“你叫什么?”
“奴家姓慕,名揽星。”
周漪撇撇嘴:“当初你们家被抄,你几岁?”
“只有六岁。”
“那慕知绾多大?你还认得出她么?”
“姐姐刚过八岁。十年了,不知姐姐现在是什么模样。奴家也没有把握能辨认出来。”
周漪有些失望:“那把你找来有什么用。”转念一想,她又问,“那你姐姐身上,可有什么从小到大都有的印记?”
慕揽星想了想,说道:“她左腿接近膝盖处,有一块指头大小的疤痕。有一年夏日入睡前,我举着烛台,不小心脚下一滑,滚烫的烛火烧到了姐姐的腿,留下了疤痕。”
周漪眼睛都亮了:“好,非常好。”
这时,门外下人一声通传:
“瀛公子到——”
周漪刚露出笑意,想迎上前去,却见周鹤瀛与慕知绾并肩进来,二人宽袍广袖,衣袂飘飞,看上去竟异常登对。
这着实刺痛了周漪的眼睛。
她冷哼一声,见哥哥进来,不打招呼,也不行礼。
慕揽星见周围仆从跪了一地,也顺从跪下,极为有眼力见地行了个大礼:“奴家给瀛公子请安。”
“起来吧。”
周鹤瀛看了她一眼,目光回转到慕知绾身上。
她今日在脖子上系了一条香云纱丝巾,掩盖昨夜被他狠狠掐住的痕迹。
此刻,慕知绾面色平静,心底却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
眼前的慕揽星……
竟然真的跟她有七八分相似!
不止她看得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即使慕揽星妆容厚重,带着浓郁的风月气息,与慕知绾温婉的气质不同。但二人站在一起,真像活脱脱的一对儿孪生姐妹。
“姐姐?”震惊过后,慕揽星率先回神,试探着喊了一声。
慕知绾下意识应答,上前几步。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星儿……别难过,我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二人对视片刻,眼泪都流了下来,哭着抱在一起。
周漪坐不住了,走到周鹤瀛身边,小声道:“哥哥,你找这个女子来,本是想拆穿慕知绾的身份。如今我看,这形势不对呀。”
周鹤瀛道:“我让她们亲人团聚而已。”
周漪噎住。
鬼才会相信!
但长得像,不代表一定就是亲姐妹。周漪眼珠一转,趁她俩哭声渐弱,稍微冷静了下来,便道:“恭喜慕姑娘找到亲人,哥哥为了你,当真费尽了心思。”
慕知绾咬着唇,又逼出一点泪水:“公子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
“嗳……”
周漪叹气,走到慕揽星面前,假意关心道:“方才你说,你小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慕姑娘的腿,留下一块指头大小的疤,慕姑娘都丝毫没有责怪你。真是姐妹情深,令人动容。”
说着,又斜眼看周鹤瀛,“哪像我哥哥,每天板着个脸,对我不理不睬。”
周鹤瀛本想回避她的眼神,但听到她话里意思,便吩咐素雯:“为慕姑娘检查一下腿上的伤疤,是否全好了。”
慕知绾愣住:“公子这是怀疑我么?”
“不是。”周鹤瀛语气平静,“我放心不下而已。”
慕知绾道:“陈年旧疤,早就好了。”
“看过之后,我才放心。”
这一语双关之下。
慕知绾知道避无可避,眉头紧蹙。
周漪看她犹豫,仿佛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似的,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是想要我哥哥关心你吗?”
慕知绾无法,只好跟着素雯进了里间。
看她离开,慕揽星下意识喊了一声:“姐姐。”
慕知绾没有回头,掩住泪水,径直去了。
大堂内的氛围凝重起来。
慕揽星惴惴不安,不知姐姐做错了什么。她一见到慕知绾,小时候温馨的回忆便映在眼前。她很怕再次失去姐姐。姐姐从前宁可跳水自缢,也绝不入乐坊,供人享乐。可她不同,她怕死,情愿苟延残喘。
片刻后。
素雯和慕知绾回到了大堂。
素雯的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疤痕?”周漪迫不及待地问,察觉到自已太过得意,她顿了顿,又改了口,故意说,“是不是时间已久,疤痕都淡化得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