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夏艺璇心有戚戚然,沈玄风下意识便踏出了一步,他有心想要替人辩驳一二,可话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论辩才,侦探社上上下下加起来也绝不是宋珩的对手,更何况,沈玄风本就不善言辞,纵是空有满腔愤懑不平的情绪,却也只能是兀自涨红了脸,暗生不满而已。
到头来,还是梁风祁迎着某人阴郁的脸色,一字一顿饶有介事地答了一声,“原本尚是猜测,但既然顾姑娘也有怀疑,结伴去一趟,仔细查实一二也能放心。”
他是替四人一块应的,也包括此刻被宋珩兀自甩在后头的陈书易。
宋珩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沉声反问,“若是查不到呢?”
原本还有后半句: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又冷不防没了踪迹,又该找什么人去搭救?
但宋珩思量再三,却终究是再没有全无顾忌的将这话毫不客气的砸到他们脸上去,鬼市那一遭,委实是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亏得是事发之时,梁风祁当机立断第一时间联系了宋珩及甄泠朵。若是不然,纵是他们闯进了鬼市,却也未必能料想得到,还有另外三个受害者正静默不言。
“我们都知道这一趟不容易,这不正想法子说服沈玄风一道跟着去嘛。”夏艺璇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气氛变得愈发凝滞,便主动出声试图打破这氛围。
她矛头轻点,不过转瞬的功夫,沈玄风便成了众矢之的。
冷不防被三个人直愣愣盯着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心下一颤。
早在此前被梁风祁盯上的时候,沈玄风便隐隐觉得自己再逃不掉,但那时候他之所以迟疑着不敢应,倒也并非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担心他这一走,夏艺璇便没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但再转念一想,饶是他始终不错眼地盯着,却也依旧没能一改他们被拍花子尽数掳走的现实,故而一时心下怅然,好一会儿都没有言语。
毕竟,甄泠朵临行前曾再三交代,要他务必守着夏艺璇。
但事实是,他终究是有负所托。
现如今梁风祁话锋一转,要他跟着陈老板一道去往孤魂村,他委实担心自己做不到。偏生推诿的话梗在喉头,到底是没法子轻易说出口。
彼时的沈玄风大抵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举棋不定的姿态还能被宋珩尽数瞧了去。
“想去就去罢,万事小心,若是出了岔子,未必有人能救。”
三人原以为宋珩大抵免不了好一通数落,但不成想,这人却是自顾自丢下这么一句,说罢,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便径自离开了。
沈玄风自是摸不着头脑,彼时的他当然不敢胡乱揣测宋珩的心思,只得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夏艺璇和梁风祁身上。
可事实上,这两位也全然猜不透老板的意图,尤其是这人明明才刚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顾铃音的提议,按理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允许任何人胡来的,但偏生他当着他们三个的面,脱口而出的一句却是想去便去?
虽说他后头还居心不良的补了一刀,让他们别指望遇上了麻烦有人搭救,但终归是不曾言之凿凿地制止他们的决定,和从前相比,已经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他这应该算是答应了吧?”
隔了许久,夏艺璇才总算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一句,纵是彼时她心下已经多少有了些思量,但若是得不到其他人的附和,只怕她的心还是免不得要一直悬在半空,久久都难以落下。
“肯定是呀,你没听他说让咱想去就去嘛……”该说彼时的梁风祁和夏艺璇是一样的心思,大抵是瞧见了那人惴惴不安的心思,他便愈发明白到了如今若是连他也举棋不定,事情只怕会愈发难办。故而,纵是心头还横着好些难解的谜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没人知道陈书易和顾铃音究竟谈了些什么,但他和沈玄风一道随着顾掌门及其族中两位长辈一道前往孤魂村的事,终究还是彻底定了下来。
及至一行人顺利出发,夏艺璇和梁风祁才不由得对视一眼,径自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压在他们心头许久的不安,才算是消散了些。倒不是为了旁的,只因宋珩到底是没有出手制止,于众人而言,这无疑算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而另一头,小猫躲进了大巴车行李架的最深处,晃晃悠悠地被送往远处。
和煤车不同,这一次它再没有多少能自由蹦跶的空间。正相反,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它不得不想方设法将自己蜷缩在那由许多个行李一块交织起来的狭小空间里,那是它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
全程都动弹不得,全无自由。
尽管甄泠朵在做出这一决定前,便多少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结果,可当真被困在其中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路远比她设想中还要艰难得多。
但甄泠朵别无他法。
想要在规定的时日内赶去孤魂村,便只能借用外力,尽管有些艰难,但她始终坚信,只要自己能撑下来,一切总会过去的。
甄泠朵便是靠着这不容动摇的信念,硬生生逼着自己不停坚持。而在虚空之处冷眼旁观一般瞧着这一幕的神明,却从来都不曾有过哪怕分毫的盲目自信。
事实上,祂早便已经意识到,这弱小的猫儿再坚持不了多久。
可甄泠朵对此一无所知,尽管此刻的她的确感到困乏得很,但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这一路始终提心吊胆,精神压力过大罢了。
没成想,就在她要径直昏睡过去的时候,却是又冷不防听到了神的召唤。
“醒醒,立刻下车。”
冷不防听着这一句的时候,甄泠朵心下不由得有些郁闷。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因她这一路本就是勉强搭上顺风车走的,中途是走是留,根本就半点由不得她。
而这般苦楚,自在的神明自是半点都体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