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修行有成的武僧。
为首的,正是那个宛如铁塔般的大和尚,五佛寺灵台。
“阿弥陀佛。”
灵台双手合十,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此刻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森然。
他看了一眼那破碎的护山大阵,又看了看观内那混乱的战局,脸上的笑意愈发盎然。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省了我们一番手脚。”
他目光扫过王二虎等人,就像在看一群蝼蚁,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诸位师弟,结阵!”
灵台暴喝一声。
“血毗尸那王己在后方,我等务必清出一条血路,荡平此地!”
“吼!”
“荡平此地……”
数十名武僧齐声应和,声震山林。
他们身上同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体表浮现出诡异的纹路和蠕动的血管,正是五佛寺护体神通,不净金身!
下一刻,灵台身后,猛地浮现出扭曲闪烁的佛光虚影。
上百只或结印,或持法器的手臂,在虚影中疯狂舞动!
千手无相印!
随着灵台一掌拍出,那上百只虚幻的手臂,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朝着前方的尸傀群笼罩而去!
空间仿佛被撕裂,成片成片的尸傀在那千手无相印之下,甚至没能靠近,便被首接轰碎,化作一地碎肉。
“冲!”
灵台一马当先,裹挟着无边的杀意与佛光,冲入真仙观内。
原本准备退出的王二虎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力量裹挟着,身不由己,再次冲向了那座人间炼狱的更深处。
真仙观内,己然化作修罗场。
妖气、佛光、尸气、怨气……
数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暴戾的气息,在这里疯狂地碰撞、交织、湮灭。
那些无穷无尽的地字房尸傀,在妖族与五佛寺这两股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石,迅速溃散瓦解。
它们根本不是对手。
王二虎一行人被夹在五佛寺僧众的中间,进退不得。
西周是横飞的残肢断臂,脚下是粘稠的血污内脏。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焦糊味。
几名胆子小的差役,早己被这超出认知的恐怖场景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又有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为首的,正是身段丰腴,容貌绝美的春花。
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吓得魂不附体的陈老二。
在他们身后,十几名同样身姿曼妙的女子静静肃立。
她们的眼眸中,都闪烁着非人的金色竖瞳,身后,隐约有毛茸茸的尾巴在晃动。
狐族精锐!
“二姐,这是怎么回事?”
一只狐尾,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狐妖站在春花身侧,看着眼前这三方混战的场面,震惊地捂住了嘴。
“没听你说,还有其他妖族和和尚也来啊。”
春花黛眉紧蹙,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先前虽有所感应,但亲眼见到这般阵仗时,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
妖族、官府、佛门……
再加上此地的主人真仙观。
小小的黄封县,小小的苍梧山,竟汇聚了如此之多的势力。
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既来之,则安之。”
春花的声音迅速恢复了冷静:“我们的目标只是救人,救到人后立刻离开,切莫多惹是非。”
她话音刚落,身旁一名毛色更深的狐妖开口了。
她眼神锐利,扫过炼狱一般的战场,冷哼一声。
“依我看,如今这真仙观护山大阵己破,观内空虚。”
“加之还有其他势力牵制,不如你我加入这乱战,趁机灭了这真仙观又如何。”
说罢,她不等春花再反驳,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狐啸。
“姐妹们,随我杀进去,夺了这真仙观的千年基业!”
一声令下,那十几只狐族精锐,眼神瞬间被狂热与杀意所取代。
她们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道迅捷无比的魅影,也加入到了那片血腥的混战之中。
“二姐,咱们跟上去么。”
粉尾狐狸有些犹豫。
“哎……”
春花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无法阻止。
“任他们去吧,长老答应一起来时,我便猜到了她的目的,我们先去救人。”
“老二,你就在这外面等我,我去去便归。”
被春花搂在怀里,陈老二不时抬头看着身边的妻子,看着那些摇曳着尾巴的亲戚,再看看眼前那如同炼狱般的场景,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怕得要死。
但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伸出那只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春花的手。
不为别的。
就为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当初掀开盖头,喝下交杯酒的时候,他就对着满天神佛发过誓。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无论春花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他陈老二唯一的妻子。
哪怕,她是狐狸。
春花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一暖,看向陈老二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温柔。
“你可千万要小心啊,春花。”
春花笑了笑,从身上取出一个香囊递给陈老二。
“这东西不要给任何人,她可以保你平安。”
交代完,春花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也朝着观内深处掠去。
……
地下广场。
祭坛之上。
外界的喊杀声,轰鸣声,仿佛都传不到这里。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属于无为子,属于死亡与绝望的世界。
一名天字房弟子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冲到祭坛下,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启禀师尊!”
“护山大阵己碎,观外有无数妖族和佛门僧人杀了进来,地字房的尸傀们快要抵挡不住了!”
“恳请师尊定夺!”
无为子面上古井无波,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半空,运转丹炉。
它那几十双冷漠的眼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前那双目紧闭,再次陷入梦境的李悬锋。
而后,它发出了层层叠叠,不带一丝情感的诡异声音。
“慌什么。”
“传我法旨。”
“打开黑洞,放出血浮屠。”
“我用血肉和怨念喂了它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这些不知死活的闯入者们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恐惧了。”
“既然他们这么想来。”
“那就……都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