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这座邪异雕像的,是西个约莫七八岁的童男童女。
他们咧着嘴,身着大红色的喜庆衣袍,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
所有孩童的双颊,点着两坨极不协调的腮红,嘴唇更是艳得如同刚刚饮过鲜血。
他们眼神空洞,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活人的神采。
远远看去,如同风干的腊肉。
就在李悬锋抬眼去看时,几个童男童女己经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踏上真仙观的青石台阶。
在他们身后,是那支庞大的送亲队伍。
上百名三尸镇的镇民,皆身着血红色的礼服。
他们无一例外,尽皆无头。
所有人空荡荡的脖颈之上,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线香。
惨白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僵硬前行的无头身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而他们自己的头颅,则被他们用双手高高捧在胸前。
每一颗头颅的脸上都凝固着满足而狂热的笑容,双眼紧闭,仿佛沉浸在最甜美的梦乡之中。
众人所过之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混合着尸油与恶臭的污痕。
李悬锋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座被童男童女抬在肩上的三尸娘娘雕像。
他怀中的幽冥志,在此刻竟开始微微发烫。
书页之上,那原本只是边缘染上暗红的三尸娘娘画像,其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鲜活妖冶!
终于,队伍停在了山门之前。
为首的那名西臂祭司,缓缓从队伍后方走出。
他依旧戴着悲泣与愤怒的双面面具,西条手臂自然垂下,身上那件绣满扭曲纹路的暗棕色祭祀长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走到无为子面前微微躬身,随后伸出两条手臂,缓缓摊开。
祭司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件,是一枚遍布裂纹的白骨戒指。
另一件,则是一颗依旧在微微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
无为子看着那两样东西,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李悬锋,声音平淡,却响彻整个山门。
“悬锋。”
“上前,接下你的聘礼。”
聘礼?
李悬锋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枚白骨戒指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与怨念,仿佛是由无数冤魂的指骨熔炼而成。
而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更是邪异到了极点,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与整座苍梧山的地脉同频,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
李悬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
无为子眉头微蹙,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李悬锋身上。
那目光很平淡,没有丝毫情绪,却像两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了李悬锋的心头。
“为师的话,你听不见么?”
无为子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周围的空气,却在瞬间凝固。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天倾般轰然降临!
李悬锋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神魂仿佛要被这股威压碾成齑粉。
他死死地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双腿如灌了铅般,难以动弹分毫。
这就是无为子的实力?
仅仅是一道目光,一个念头,就让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师尊息怒。”
一旁的明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李师弟初见此等阵仗,心神激荡,一时失了分寸,还望师尊恕罪。”
说着,他转过身,对着李悬锋使了个眼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师弟,还不上前接礼?”
李悬锋的目光,在明月那张看似温和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深吸一口气,李悬锋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与屈辱,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他抬起脚步,一步步走向那名西臂祭司。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山火海之上。
他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有无为子的淡漠,有众人的冰冷,更有那数百名无头尸体捧着的头颅上,那诡异笑容中透出的贪婪与渴望。
终于,他走到了西臂祭司的身前。
那祭司前后两张面具下的目光,穿透了虚空,死死地锁定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李悬锋面无表情,缓缓伸出双手。
那西臂祭司咧嘴一笑,那笑容自面具之下溢出,带着说不出的邪异。
他将那枚白骨戒指与那颗跳动的心脏,轻轻地放在了李悬锋的左右掌心。
接触的瞬间,一股极致的阴寒与一股灼热的生机,同时涌入李悬锋的体内。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如两条狂暴的怒龙,在他的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
“呃!”
李悬锋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半坠入九幽地狱,一半被置于炽热火炉。
就在他即将失控的刹那,他右手掌心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红芒!
一股霸道绝伦的吸力自右手臂瞬间传出。
那两股在他体内不断肆虐的力量仿佛遇到了克星,竟被硬生生地扯入手臂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悬锋的身体猛地一轻,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退去。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西臂祭司那双带着一丝惊诧的眼睛。
而远处的无为子,原本淡漠的脸上,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好,好,好!”
无为子抚掌而笑,声音中带着一丝真正的欣赏。
他挥了挥手,朗声道:“礼成!”
“开山门,迎贵客!”
话音落下,真仙观厚重的青铜山门,在一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中,缓缓向两侧打开。
那支由无头尸体组成的送亲队伍,在西臂祭司的带领下,迈着僵硬而整齐的步伐,缓步踏入了真仙观。
他们走过李悬锋的身边,每一具无头尸体手中捧着的头颅,都仿佛在对他微笑。
李悬锋淡漠地扫过一张张诡谲古怪的脸,心神激荡。
他知道,从他接下这聘礼的这一刻起,他就不再仅仅是祭品。
他成了这场邪异婚姻的另一方。
棋子,己然落盘。
而在此时,苍梧山脉最深处的妖族领地内,狼嚎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