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
清风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李悬锋心头一沉，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身下的推车，被清风轻轻一推，缓缓没入那幽深的山洞之内。
洞窟并不算太深，约莫十来米的样子。
地面铺着一层枯黄的干草，随着推车的前行，一股潮湿且夹杂着若有若无淡淡香气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
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之欲呕。
李悬锋逐渐适应了洞内的昏暗，可紧接着，瞳孔便是一缩。
他看清了洞内的第一个药引。
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一双手臂诡异地反剪在后背，其上竟缠绕着带血的荆棘，尖刺深深刺入皮肉。
他的另一双手则紧紧合抱在胸前，仿佛在祈祷，又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盘坐于地，看上去如一个苦行僧般。
最为骇人的，是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独眼。
那只眼睛占据了它小半张脸，巨大而突出，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晶莹剔透的水泡，正随着它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李悬锋看得心神剧震，尚未来得及细思，目光便被另一道身影所吸引。
是那第二个药引。
他被数道碗口粗细的黑色锁链死死捆缚，吊在半空。
他的手脚和整个身体，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姿态扭曲着，形成了一根令人毛骨悚然的麻花状“肉条”。
药引暴露在外的血肉己经呈现出一种瘆人的深紫色，仿佛其内的血液己经凝固坏死。
诡异的是，偶尔有几滴暗红色的血液从“肉条”上滴落，却在接触地面之前，便瞬间蒸发，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第二个药引的出现，整个山洞的温度骤然升高了数度。
那种灼热并非来自火焰，而是一种源自身体内部的、病态的滚烫。
这股热浪，更加剧了洞窟内的诡异与恐怖氛围，压得李悬锋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呵呵，看清楚了么？”
清风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皮笑肉不笑，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以及一种看待玩物的。
李悬锋喉咙发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咚！”
一声闷响。
身下的推车猛地一震，竟是清风在后面狠狠推了一把！
李悬锋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栽去。
他的脸，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那独眼药引的脸上。
“噗嗤！”
独眼巨人脸上的水泡瞬间破裂，腥臭的脓水夹杂着莫名的黏液，溅了李悬锋满头满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李悬锋淹没。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一种面对未知的本能恐慌。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思维仿佛凝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独眼药引那绝望而怨毒的眼神，以及脸上那黏滑恶心的触感。
他彻底崩溃了。
“仙童！”
李悬锋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回头，想要看清风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清风嘴角那一抹冰冷而满意的笑容。
清风的目光，并未看他，而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的头顶上方。
李悬锋心中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
他艰难地抬起头，顺着清风的目光向上看去。
赫然间，在他的脑袋上方，一团暗红色的雾气正在飞速凝聚。
那雾气翻腾涌动，最终化作一颗约莫拇指大小、通体血红的丹丸。
丹丸晶莹剔透，其内有血色流光婉转，散发着与先前在义庄所得怵丹一般无二的阴冷寒意与淡淡幽香。
李悬锋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他……他自己，竟然也成了怵丹的生产者。
一股无边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只以为，自己仅仅是被炼制出来的尸傀，用来恐吓凡人，收集怵丹的工具。
却不承想，他本身在这些所谓的修炼者眼中，同样是制造丹药的工具。
他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药引”，和洞内这两个可悲的家伙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清风伸出手，那颗悬浮在李悬锋头顶的血色怵丹，便轻飘飘地落入他的掌心。
他满意地掂了掂，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如同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不错，品质上佳，看来你受到的惊吓不轻。”
清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眼神却冰冷刺骨。
“李悬锋，我劝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在这真仙观，师尊让你生，你便生，师尊让你死，你便死。任何反抗和异心，都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顿了顿，似乎极为享受李悬锋此刻的绝望与恐惧，又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得意，继续说道：“也罢，让你死个明白。”
“你以为这些药引是什么？寻常的凡夫俗子，可没资格成为炼制赤血丹的材料。”
清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如同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些，要么是身负某种罕见特异体质之人，天生便蕴含奇异能量。
要么，便是被某些禁忌邪术深度污染过的存在，其血肉灵魂早己异化。”
“唯有如此，才能在师尊的丹炉中，与怵丹相合，炼化出那夺天地造化的赤血丹。”
“这样的药引，每一个都极为难得，珍贵无比。你今日能见到，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清风的话语，如同一柄柄淬毒的利刃，狠狠扎在李悬锋的心上。
这真仙观，根本不是什么仙家福地，而是一座彻头彻尾，以恐惧为养料的魔窟。
“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回吧。”
说着，清风重新推起李悬锋，在后者近乎绝望的目光中，将它带出了药引房。
房外，有阳光顺着岩壁洒落在地面，李悬锋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他确信眼下的冰凉并非是因为他尸傀的身体。
看着周遭迎来送往，朝着清风抱拳，仙风道骨的天字房众弟子。
李悬锋心中，徒剩阵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