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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鬼镜/09

法庭穹顶高阔的阴影沉沉压在所有人心头。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凝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嘶鸣。旁听席死寂无声,唯有媒体区密集的快门声如同食腐昆虫在啃噬骨头。沈墨立在被告席中。昂贵的定制西装不复挺括,但背脊依旧笔首如刀。金丝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扫过主审席,带着一种俯视的冰凉。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沈墨的声音经过麦克风放大,平缓清晰,却如同冰锥刺透沉闷,“NV-7项目,从来就不是谋杀的工具。”他微微扬起下颌,像在宣读划时代的宣言。“它是钥匙。一柄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我们正站在人类进化的悬崖边缘,怯懦的罪人却在审判持烛的引路人。”

旁听席掠过压抑的低语。他毫不在意,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技术布道者的神圣狂热:“亚铁螯合酶——那所谓的‘缺陷’,正是通往更高生命形态的大门!人类肉体凡胎何其脆弱!对光敏感?多可笑!这是对恒星力量的畏惧!为何不能拥抱它?!用基因的火炬燃烧掉脆弱的旧壳!进化出能在阳光下行走的真神!她们——”他猛地抬手,指尖遥指证人席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却如同刺穿了所有死者的心脏,“是为人类未来铺路的殉道者!以她们的沉沦,换取新纪元的曙光!优化的基因必将代替……”

“优化的是恐惧和死亡,而非生命!”潘擎的声音如同冰封的河面乍然崩裂!斩断沈墨的吟诵,也瞬间凝聚了所有混乱的视线。他站在投影控制台前,身影挺拔如寒松。没有任何开场白,指尖轻点。

“嗡——”

法庭明亮的灯光瞬间暗淡至仅余微弱轮廓!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在法庭正中央猛地亮起!璀璨得如同微型星体爆炸!

投影屏核心区域!无数复杂纤细、流动着幽蓝色光芒的——三维动态分子模型链如同亿万只活虫瞬间浮现!构筑成一幅极其精密宏大的、微观世界的立体星图!中央核心:一颗巨大、复杂、呈独特折叠螺旋状的蛋白质链团——亚铁螯合酶(FECH)核心结构域模型!它由无数闪烁的微光节点和流动的能量线构成,在其结构深处,一个金红色的点位如同心脏般脉动:血红素合成转化激活核心!

“目标:NV-7核心药效复合物攻击路径动态还原!”

潘擎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下指令!指尖如同指挥棒!

星图边缘!一个微小、却带着诡异刺目猩红色调的尖锐分子刺状模型凭空凝聚!它前端镶嵌着锯齿般、泛着寒光的尖锐断裂CRISPR导向RNA识别钩链,尾部拖着扭曲蠕动似蛇的催化失活蛋白酶单元!

“锁定路径:复合攻击体入侵方向!”潘擎的声音毫无起伏。那猩红的刺状分子如同嗜血的活物,瞬间沿一条无形的通道高速射向那片幽蓝星海中脉动的金红色核心!

“接触点锚定!”

刺状分子的前端“钩链”如同拥有意识般,猛地甩动、张开!死死“咬”住FECH蛋白结构上一个极其隐蔽、呈凹痕状的核苷酸识别密码凹位!

“基因编辑锁定接口完成!”

全息画面瞬间高亮放大!

钩链与凹位完美嵌合!刺状分子尾部的蛋白酶单元如同毒蛇昂首!

“催化失活酶链开始解构!”

刺状分子尾部那扭曲的部分骤然爆开!无数细小、蠕动、带着猩红光芒的纳米级酶蚀断链如同活体的硫酸虫群!疯狂涌出!沿着被死死固定的FECH蛋白链,如同啃噬叶片的蝗灾!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稳定链接能量、维持酶体活性的氨基酸肽键光带!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引信!成片成片地断裂!发出无声的崩塌!金色的激活核心光芒剧烈闪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灰败!

“能量传导路径崩溃!”伴随着潘擎的宣判,画面中,原本在FECH核心与周围反应物之间稳定流淌的、代表血红素原辅因子转化能的亮白色能量流束,如同被抽干了血的血管!瞬间中断!消散!

“结构功能单元瓦解!”巨大投影中,FECH那精密如机器的折叠结构体上,几个关键的螺旋构象支柱在酶蚀断链的啃噬下轰然倒塌、解体!整个庞大的分子构架如同被内部爆破的大厦,瞬间失去所有支撑!西分五裂!在幽蓝的星海中溃散、分解成无数细碎的荧光微尘!

只余下那个猩红的刺状攻击体,依旧死死咬在崩塌的原位上,如同瘟疫的源头,拖曳着无数断裂、扭曲、失去生命光晕的蛋白残骸!

“血红素代谢枢纽——亚铁螯合酶——功能性永久丧失。”潘擎的声音穿透死寂,如同法槌敲落,“所谓的‘优化’,是精确的谋杀。从基因层面摧毁生命之火。”法庭仿佛瞬间被剥夺了空气。巨大的星图在沈墨脸上投下幽蓝的阴影。他镜片后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针刺破的气泡。

“他杀的不仅是我姐姐,”少女的声音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被冰封的恨意在大厅回荡,“他在每个午夜都走进我的梦里……”米乐按下了播放键。

巨大的庭审全息屏上,血腥的婚房景象被瞬间切换!像素重新组合!

一支颤抖不止、镜头沾满泪水和指纹的手机拍摄画面跳入所有人视野!画面的主角是穿着洁白婚纱的林晚父亲——林建国。

林建国枯坐在惨白的灵堂背景前。头顶悬挂着大幅女儿的黑白遗照。他的眼睛空洞地首视镜头,仿佛穿透了屏幕,首视着每一个旁观者。嘴唇哆嗦着,每一条深刻的皱纹里都灌满了绝望的灰烬。

“晚儿……”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内脏被碾碎的颤抖,“……你才二十三岁……婚礼那天早上……你还笑着给爸打领带……说爸今天最帅……” 他猛地吸了一口破碎的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如同混浊的泥浆滚滚落下,在苍老灰败的脸颊上冲出绝望的沟壑。“……那个畜生给你吃了什么?!……让你变成了……变成了……鬼啊!!!!”他猛地抬起手,枯枝般的手指狠狠戳向屏幕!仿佛要戳穿无形的屏障,撕碎镜头外无形的恶魔!“我看着你……拿着斧头……追着你叫了好久的……晚儿……晚儿……可你看我的眼神……”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像要吃了我……你妈……在你姐夫头骨砸碎的……时候就……就疯了……她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啊……家没了……都没了……你还我晚儿!!还我的家!!!”

他猛地站起身,枯槁的身体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镜头深处!镜头被他疯狂的举动带得剧烈晃动!画面旋转!混乱!最后定格在灵台上!林晚微笑着的婚纱照片旁!

那照片的玻璃表面!清晰地倒映出背后墙上林建国扭曲崩溃的、布满泪水和鼻涕的、如同冤魂索命般凄厉的面孔!他的拳头重重地、绝望地砸在那冰冷的相框上!

“咚!!!”一声沉闷绝望的撞击从扬声器里炸开!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听者的心脏上!

鲜血!暗红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砸在照片镜面上的拳头边缘渗出!在玻璃上蜿蜒淌下!滑过林晚婚纱裙洁白的一角!如同一道撕裂人性的血泪!

画面黑屏!最后消失的,是林建国那张与惨白照片上的女儿相互重叠、被血液模糊了界限的、扭曲如地狱厉鬼般的残影!

巨大的无声如同死海般淹没整个法庭!

沉重的法槌声闷雷般落下。“全体起立!”

押送通道的金属墙壁冰冷刺骨。沈墨被两名高大的法警夹在中间。精钢脚镣摩擦地面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刮擦声。每一步落下,都像敲击在密闭隧道的鼓面上。刺鼻的橡胶和清洁剂气味下,还潜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淡淡苦杏仁气息。他微微垂着头,眼镜片在通道惨白的灯光下反着白光。

沉重的防爆押送车如同钢铁的巨棺停在通道尽头闸门出口。闸门缓缓升起。门外,是清晨微曦的天光,灰蒙蒙的,带着一夜雨水后的湿冷,但光线依然刺破了漫长的黑暗。

就在闸门完全打开!清晨那并不强烈的、灰白色的光线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通道的瞬间!

“呃……啊——!!!”

一声短促、极端痛苦、仿佛声带被砂纸磨碎的野兽嘶鸣猛地从沈墨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整个身体如同被通了高压电流般猛地向上弹起!却被两名法警的铁臂死死钳制在座位上!脚镣哗啦乱响!他死命地向后蜷缩,头颅疯狂地向下埋去,似乎要用肩膀遮住眼睛!仿佛那黎明的微光不是希望,而是地狱的烈焰喷枪!镜片后的眼睛因剧痛瞬间缩成针尖,瞳孔边缘布满骇人的血红细丝!

前排押车警员和副驾驶的法警惊愕地回头!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和惊愕中!一道极其微弱、如同错觉般的冷蓝色光晕,在沈墨左手小指下方、靠近裤线位置的阴影里,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微小装置被瞬间触发!随即被身体的扭曲遮蔽!

沈墨的脸颊、颈部、所有在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起大片大片恐怖的青紫色斑块!仿佛皮下有亿万只蜘蛛在同时膨胀!那的皮肤之下,血管脉络如同黑色的毒蛇疯狂搏动!

“嗬……呵……”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倒抽气的诡异声响,粘稠的涎液混着细小泡沫从紧咬的齿缝间失控溢出!身体如同脱水的鱼般猛烈抽搐!额头重重撞在钢化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又被弹回!

车窗!靠近沈墨这边的防爆窗表面!

在剧烈的身体撞击和失控抽搐的扭曲动作下!

沈墨因为剧痛而极度痉挛、咬紧牙关暴露出所有肌肉线条、又瞬间被和青紫色侵蚀覆盖的侧脸轮廓!在清晨散射的、被特制防爆玻璃反复切割折射的诡异光线下!

在那极其短暂的瞬间——

倒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中时!

扭曲!

如同那镜中地狱的再次复现!

光影在剧烈的晃动和病态的痉挛中被撕裂!拉伸!

沈墨车窗倒影的整个头颅轮廓!在冰冷的钢化玻璃表面!被拉长、扭曲、变形!膨胀的额角!被痛苦撕裂的眼眶裂口!因肌肉痉挛而向上夸张提拉、呈现出诡异惨白色调的嘴角!还有那些皮肤下搏动盘结的、如同无数黑色发丝般疯狂舞动扭曲的血管阴影……

在那片冰冷畸变的玻璃倒影深处!

共同组成了一个绝非人形!

尖牙利齿!

白发倒竖!

如同从地狱最深寒处爬出、在车窗里无声狞笑的——

白发饿鬼!

“鬼——!!!”目睹这惊悚一幕的副驾驶年轻警员,再也无法抑制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对恐惧,发出歇斯底里的裂帛尖叫!手中的警棍咣当一声砸在金属车底板上!全身的血液在极寒的恐怖中瞬间冻结!

车外。冰凉的晨雾无声弥漫。那白发鬼的倒影在车窗上一闪而逝,玻璃在撞击中留下蛛网裂痕。潘擎立于警戒线外,风衣下摆在带血的风里翻卷。他指尖捻着一粒在现场车辙印旁提取的、极细微的蓝色缓释胶囊外壳碎片。米乐封锁了押运车,警用手电的光束穿透车窗,照亮沈墨青紫的脸孔。他的下颚僵死地张开一个角度,一截薄如蝉翼、己经半溶解的特殊聚合物薄膜从舌下黏连处垂落,上面蚀刻着微型的NV-7分子链纹样——那是他最后的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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