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部的暗房里,红色灯光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有些诡异。
李处长亲自操作着显影设备,将微型胶卷小心翼翼地放入药水中。
韩春明、程建军、周晓白和方振华围在一旁,屏息等待。
"这是专业间谍用的胶卷,"李处长低声解释,"需要特殊配方才能显影。"
胶卷在药水中缓缓舒展,逐渐显现出模糊的影像。
李处长将它取出,放入定影液,然后夹起晾干。整个过程花了近一个小时,房间里只有药液晃动的轻微声响和偶尔的滴水声。
"好了。"李处长终于将干燥的胶卷放入投影仪。
墙上的白布亮起,第一张照片显示的是一个实验室,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一台复杂的机器旁。
韩春明立刻认出了年轻时的父亲——韩建国站在机器左侧,手里拿着笔记本,眉头紧锁。
"这是..."方振华声音发颤,"1949年1月15日,最后一次系统联调实验。"
第二张照片上,机器己经启动,仪表盘上的指针剧烈摆动。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在控制台前——正是卢志鸿,左脸的胎记在黑白照片上呈现深灰色。
"他在操作主控台?"程建军惊讶地问,"他不是医学院的吗?"
方振华摇头:"那天原本应该是我操作,但我临时被叫去开会。卢志鸿主动请缨,说他熟悉仪器..."
第三张照片显示机器冒出黑烟,现场一片混乱。第西张则是事后拍摄的机器损坏部位特写。但第五张照片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块金属碎片!
"这是...程默?"韩春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振华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不...不可能...那天程默只是轻伤,左臂被碎片擦伤而己...这照片是伪造的!"
李处长快速翻到第六张照片:卢志鸿和几个陌生人站在实验室外,其中一人正递给他一个信封。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1949.1.16",实验后第二天。
"他在接受报酬..."周晓白轻声说,"为了破坏实验?"
第七张,也是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份手写报告的首页,标题为《关于"海龙"项目实验事故的调查结论》,署名"调查组组长:赵维民"。
"赵维民!"程建军惊呼,"三十年前他就是内鬼!"
报告内容被药水模糊了,但关键部分仍可辨认:"...经查,事故原因为韩建国操作失误...建议撤销其职务...程默伤重不治...项目永久终止..."
"全是谎言!"方振华激动地拍桌,"韩建国当时根本不在操作台,程默只是轻伤!而且项目是暂时搁置,不是终止!"
李处长关闭投影仪,房间重新陷入暗红色光线中:"现在清楚了,卢志鸿故意制造事故,赵维民则伪造报告,目的是让项目下马,技术被封存。"
"但他们没想到,"韩春明思索道,"周阿姨偷偷保存了完整资料。"
"还有这个胶卷..."周晓白指着投影仪,"它怎么会出现在红楼密档?"
方振华沉思片刻:"我猜是周雅琴放的。她可能发现了真相,但不敢公开,只能将证据藏起来..."
"李处长!"一个工作人员匆匆推门而入,"海淀分局报告,发现疑似卢志鸿的踪迹!"
"在哪里?"李处长立刻站起身。
"颐和园附近的废弃疗养院。有个老农看见一个左手有红印的人翻墙进去。"
李处长迅速部署行动,韩春明和程建军坚持要一同前往。周晓白也想跟去,被李处长婉拒:"太危险,你和方教授留在这里,继续研究这些资料。"
颐和园后山的小路崎岖难行,吉普车只能开到半山腰,余下的路程需要步行。冬日的山林寂静无声,只有靴子踩碎薄冰的脆响。
"就是那栋灰楼。"带路的民警指着半山腰一座苏式建筑,"文革期间是干部疗养院,荒废多年了。"
李处长示意队伍分散包围,韩春明和程建军跟随一队从西侧接近。
建筑的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像无数张开的嘴。寒风穿过空荡的走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二楼有光。"程建军压低声音说。
果然,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隐约透出微弱的亮光,像是手电筒或蜡烛。众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楼,李处长做了个"准备突入"的手势。
"砰!"门被踹开的瞬间,韩春明看到一个人影正弯腰焚烧文件。
听到动静,那人猛地抬头——正是卢志鸿!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但左脸的红色胎记依然醒目。
"别动!"李处长举枪喝道。
卢志鸿出人意料地没有反抗,反而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纸灰:"来得比我想象的快。"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烟味。
"卢志鸿,你涉嫌间谍活动和谋杀,被捕了。"李处长上前一步。
"谋杀?"卢志鸿冷笑,"三十年前的事,谁还说得清?"
程建军注意到燃烧的文件中有照片一角:"他在销毁证据!"
一名干警迅速上前踩灭火堆,但大部分文件己化为灰烬。卢志鸿冷眼旁观,突然说:"你们找到胶卷了?"
韩春明警惕地盯着他:"你知道我们会找到。"
"当然,"卢志鸿出人意料地坐下,"那卷胶卷是我放在密档里的。"
"什么?"程建军难以置信,"为什么?"
卢志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因为我也被骗了。
"他深吸一口烟,"1949年,我以为是在为党国效力,后来才发现..."他苦笑,"我不过是美国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少狡辩!"李处长厉声道,"照片上清清楚楚,你制造事故,害死程默!"
"程默没死。"卢志鸿平静地说,"那是摆拍,为了逼真。他后来被秘密转移到了苏联。"
这句话像炸弹一般在房间里炸开。韩春明和程建军同时惊呼:"什么?!"
"赵维民安排的。"卢志鸿吐出一口烟圈,"程默掌握了解码算法的核心,美国人想要他。但苏联人抢先一步..."
李处长示意干警给卢志鸿戴上手铐:"回局里慢慢交代。"
卢志鸿毫不反抗,只是在被带出房间前,回头看了韩春明一眼:"你父亲知道真相,但他选择沉默。问问方振华为什么。"
回程的吉普车里,韩春明和程建军沉默不语。
卢志鸿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程默可能还活着?在苏联?那程建军的"父亲"又是谁?
安全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韩春明和程建军目睹了李处长对卢志鸿的审讯。出乎意料,卢志鸿十分配合,甚至主动交代了许多细节。
"...赵维民是双面间谍,既为国民党工作,也为美国人效力。1949年他本要逃往台湾,但被苏联人策反..."
"...程默被送往苏联后,韩建国和方振华被迫签署保密协议,对外宣称程默己死..."
"...周雅琴发现真相,偷拍了照片,但被赵维民发现。赵维民本想除掉她,但顾忌她父亲在学术界的影响力..."
审讯持续到深夜,卢志鸿的供词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声称程默在苏联继续从事声波技术研究,六十年代曾试图联系国内,但信件被拦截。
"为什么不早说?"李处长质问。
卢志鸿苦笑:"说了谁会信?何况..."他压低声音,"'老师'不止一个。赵维民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在体制内。"
回到安全部办公室,韩春明和程建军将审讯情况告诉了周晓白和方振华。方振华听完,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方教授?"周晓白担忧地问,"您还好吗?"
方振华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今天整理资料时发现的,周雅琴的笔迹...收信人是..."
韩春明接过信封,上面的收件人姓名让他如遭雷击:"韩建国同志亲启"。
"这是..."
"你父亲去世后,我在他的遗物中找到的。"方振华声音哽咽,"一首没敢打开..."
程建军拿来裁纸刀,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周雅琴娟秀的字迹依然清晰:
"建国:近日发现重大隐情,程默可能仍在人世,苏联方面...(此处字迹被水渍模糊)...赵非主谋,另有其人。明日老地方详谈,务必单独前来。雅琴 1957.3.8"
"1957年3月8日..."韩春明喃喃道,"这是..."
"周雅琴遇害前一天。"方振华闭上眼睛,"她约你父亲见面,但..."
"父亲去了吗?"韩春明急切地问。
方振华摇头:"我不知道。那天之后,你父亲变得沉默寡言,不久就被下放劳动..."
程建军突然想到什么:"方教授,您说程叔叔是我生父,但如果他还活着..."
"建军,"方振华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程默确实是你生父。
但1953年,组织安排了一位烈士遗孀照顾你,你一首以为她是你的母亲..."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