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的天津,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
韩春明和小周蹲在红桥废品站的围墙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
两人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站内的动静——昨晚的混乱过后,废品站加强了巡逻。
"看到那个穿蓝棉袄的老头没?"小周压低声音,"是劝业场的老工人。"
韩春明调整焦距,果然看见老人正在指挥几个工人搬运废铁。
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
"他在给我们打信号。"韩春明注意到老人左手在背后比划了个"七"的手势,"走,从西边进去。"
废品站西墙的排水沟是个盲区。两人翻过围墙,借着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掩护,很快摸到了压块车间。
门上的新锁难不倒小周——他用两根发卡和一段铁丝,不到十秒就撬开了。
密室入口的钢板己经复位,但边缘还留着新鲜撬痕。
韩春明刚掀开钢板,一股混合着铁锈和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柱下,青铜缸静静立在原地,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先看铜钟。"小周从帆布包里取出那口从劝业场带出来的铜钟,"调音栓在哪?"
韩春明转动钟身上的北斗七星铜珠,当"天权"星被按下时,钟壁弹开个暗格——里面是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伍"字,齿纹形状与缸上的锁孔完全吻合。
"第五把。"韩春明小心地收好钥匙,"还差六把。"
小周从兜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昨晚画的示意图:"李所长昨晚插入了两把钥匙,分别是'贰'和'柒'。"他指着缸上的锁孔,"现在我们知道'叁'和'伍'的下落..."
"剩下三把在哪?"韩春明绕着青铜缸转了一圈,突然注意到缸底的水渍有异常——水面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在光线下闪着微光。
他蘸了点水在指尖揉搓:"是铜锈!"顺着水渍的痕迹,发现缸底有个几乎不可见的裂缝,锈水正从那里渗出。
小周趴在地上,耳朵贴着缸底:"里面有东西在响!"
他掏出随身的小锤,轻轻敲击缸壁不同位置,"听,这里的回声不一样。"
韩春明仔细分辨着音色变化,当锤子敲到缸底东南角时,声音突然变得沉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夹层入口!
"需要特定的震动频率..."韩春明想起王锦绣笔记上的记载。他掏出小周自制的频率发生器,将探头贴在缸壁上。
指针在375赫兹附近剧烈摆动。小周调整着旋钮:"就是这里!"
他按下开关,青铜缸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缸底的裂缝逐渐扩大,锈水像小溪一样流出。随着共振持续,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板突然弹开,露出个暗格!
暗格里是个油纸包。韩春明刚取出来,就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周迅速关掉频率发生器,两人屏息躲在缸后。
"没人啊。"一个年轻工人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老张头非说听见机器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韩春明小心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七张泛黄的票据,每张都印着莲花纹和编号,从"壹"到"柒"。
"当票?"小周凑过来看,"民国三十七年的..."
票据背面用毛笔写着典当行地址和赎当密码。韩春明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七张当票,对应着七把钥匙的下落!
"壹号在正阳典当,贰号在聚宝隆..."小周快速记录着,"最近的是'肆'号,就在估衣街的万昌当铺!"
估衣街的梧桐树刚冒出嫩芽。
万昌当铺的招牌己经换成"国营信托商店",但门楣上"童叟无欺"的金漆字还依稀可辨。
柜台后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正在登记簿上写字。韩春明递上当票:"同志,赎当。"
老师傅接过泛黄的纸片,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睁大。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这东西哪来的?"
"家里老人留下的。"韩春明按照票据上的密码念道,"天璇照影,地涌金莲。"
老师傅的手抖了一下。他转身进了里屋,几分钟后捧着个紫檀木匣出来:"西十年了...终于有人来取。"
木匣里的红绸上躺着把铜钥匙,柄上刻着"肆"字。
钥匙旁边是张发黄的照片——民国时期的永昌染坊门前,七个穿长袍的人各持一口铜钟。
"我父亲是当年的掌柜。"老师傅轻抚照片,"他说这七口钟关系到一门绝技,让我死也要守住..."
店门突然被推开,三个穿工商制服的人闯了进来。老师傅迅速合上木匣,但己经晚了。
"接到举报,这里非法交易文物!"领头的亮出证件,"东西交出来!"
韩春明和小周被分开讯问。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刺眼的台灯首射在脸上。
"当票哪来的?"办案人员敲着桌子。
"家里翻出来的。"韩春明揉着被手铐勒红的手腕,"我爷爷当过染坊伙计..."
"染坊?"办案人员突然笑了,"你知道李成儒为什么盯着这东西不放吗?"他凑近几分,"那根本不是染缸..."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走进来。办案人员立刻站起来:"刘局长!"
刘局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他掏出烟盒递给韩春明:"春明同志,老局长让我来看看你。"
韩春明愣住了——老局长是他北京单位的领导!
"这事牵扯面太广。"刘局长点燃香烟,"李成儒不只是外贸局的,还牵扯到海外走私集团。"
他吐出一口烟圈,"你们找到的当票,是突破口。"
原来警方早就盯上了李成儒一伙。
刘局长透露,王锦绣己经作为污点证人被保护起来,而劝业场的老工人是退休的老公安。
"钥匙可以给你。"刘局长从公文包里取出木匣,"但有个条件——引蛇出洞。"
暮色降临,韩春明和小周回到废品站。
这次他们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身后跟着便衣警察。密室被重新打开,青铜缸在探照灯下泛着古老的光泽。
"按计划进行。"刘局长低声嘱咐,"李成儒知道你们集齐了钥匙,一定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韩春明按照约定,将"肆"号钥匙插入青铜缸的锁孔。
钥匙转动的瞬间,缸身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某种乐器。
小周迅速记录下频率参数,而警察们己经包围了整个废品站。
枪声和警笛声划破夜空。
韩春明无暇顾及外面的混乱,他的注意力全在青铜缸上——当第七把钥匙插入时,缸底的机关终于完全开启!
夹层里是个防水油布包。解开后,露出本蓝布封面的册子,封面上用金线绣着《永昌七彩染法全录》。
翻开第一页,是详细的材料清单和工艺流程图,不同于之前看到的任何记载。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染色..."小周的声音发颤,"是利用声波震动改变纤维结构,让布料自然折射光线!"
韩春明快速翻阅着,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张合影——七个穿长袍的人站在青铜缸前,每人手持一口铜钟。
照片背面写着:"民国三十六年七月初七,永昌染坊七友盟誓,秘法永传"。
刘局长带着手铐的李成儒走进来时,韩春明还在研究那本秘录。
李成儒的脸色在看到翻开的册子时瞬间惨白。
"你们根本不懂..."他嘶哑地说,"这种技术值多少钱..."
"值多少良心?"韩春明反问,"值多少工匠的心血?"
当晚的突袭大获全胜。警方不仅抓获了李成儒,还顺藤摸瓜端掉了整个走私网络。
但最让韩春明在意的,是秘录上记载的那个惊人事实——所谓的"七彩染",其实是种革命性的纤维处理技术,能让普通布料具备特殊的光学特性。
"需要七口铜钟同时发声..."小周在临时宿舍里研究着参数,"特定频率的声波会让海月砂溶液产生共振,从而..."
敲门声打断了他。刘局长带着个意外的访客——王锦绣!女技术员虽然憔悴,但眼睛亮得惊人。
"他们放我出来了。"她接过小周递来的热水,"李成儒的账本上记着剩下钥匙的下落。"
她从内衣口袋掏出张纸条,"'壹'号在故宫文物修复厂,'陆'号在..."
韩春明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怀里的老照片:"这七个人里,有没有姓韩的?"
王锦绣仔细看了看,指着最右边那个清瘦的中年人:"韩立诚,听师傅说是永昌隆的护院教头..."
韩春明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他祖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