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离开后的第七日,小燕子在济南城西的芙蓉巷寻到了那座老宅。朱漆剥落的门楣上,"雨荷居"三个褪色的匾额在风中微微摇晃,像极了紫薇描述中母亲提笔时的温婉模样。她着怀中那枚黄铜钥匙,金属表面还留着体温,这是紫薇在认亲那日偷偷塞给她的——"若有一日去济南,替我看看母亲的家。"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铁锈簌簌而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陈年灰尘与潮湿霉味。庭院里荒草丛生,爬满青苔的石桌上还倒扣着半只破碎的茶盏,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夏雨荷当年在此抚琴的身影。小燕子踩着满地枯叶往里走,忽听得头顶传来"噗棱"声,惊起两只栖息在梁上的斑鸠,扑扇的翅膀带落几片陈年蛛网。
"可算找到你了!"她叉腰大笑,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上辈子被困在皇宫时,紫薇常对着月亮念叨这座老宅,说母亲的绣帕还压在梳妆台最底层,说后院的老梅树每到冬天就开满粉白的花。如今站在这里,那些隔着宫墙的回忆突然变得触手可及。
撸起袖子,小燕子先从清理庭院开始。她用竹扫帚扫去台阶上的落叶,将碎瓷片仔细收进竹筐,又从井里打了满满一桶水,把石桌石凳擦得发亮。日头偏西时,后院的杂草己清理干净,露出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她蹲在墙角,发现几株被野草掩盖的芍药,虽己过花期,却仍倔强地挺着枝干。
推开正屋房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檀木梳妆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铜镜蒙着蛛网,却仍能映出模糊的人影。小燕子小心翼翼地拉开最底层抽屉,果然摸到一块叠得整齐的素绢,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荷花——针脚细密,却在花瓣处突然凌乱,仿佛绣者当年遭遇了什么变故。
"雨荷阿姨,我来陪你啦!"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话,声音在梁柱间回荡。想起紫薇说过母亲最爱侍弄花草,她便跑到市集买了花种和菜苗。卖花的老伯见她扛着锄头的模样,笑着送了几株月季:"姑娘看着面生,是新来的住户?"
"算是吧!"小燕子把花苗抱在怀里,"以后就住这儿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彻底化身成了"泥腿子"。白天蹲在院子里松土种花,用碎瓷片在篱笆上拼出歪歪扭扭的图案;傍晚就坐在门槛上,就着油灯补衣服。有次沈砚托人送来一包京城的蜜饯,她舍不得吃,非要留着配老周带来的新茶。
半月后的清晨,小燕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却见两个陌生婆子,捧着绸缎礼盒首往屋里闯:"皇后娘娘体恤姑娘漂泊在外,特命我们送来些物件!"领头的嬷嬷眼神犀利,上下打量着她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听闻姑娘住在这破宅子里,娘娘心疼得很......"
"打住!"小燕子把礼盒推回去,"替我谢过皇后娘娘,不过我这破屋子可装不下金贵东西。"她倚着门框,故意晃了晃手里沾着泥土的锄头,"再说了,我现在种菜浇花,可比在宫里舒坦多了!"
婆子们碰了钉子,只得灰溜溜离开。小燕子关上门,望着满院新抽的绿芽,突然笑出声来。屋檐下,她用红绳系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那是用捡来的贝壳和碎瓷片串成的,声音虽不如宫里的银铃清脆,却带着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