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中队”那场零伤亡的、教科书般的“冷酷猎杀”，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共和国空军那因为“魔蝠”的出现，而一度有些动摇的信心之中。
捷报，传回“红星”中枢。
最高统帅部，立刻下达了最严厉、也是最高效的命令。
命令只有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幽灵协议’，推广至全军！”
于是，一支规模空前、集合了共和国所有幸存的王牌飞行员、代号为**“幽灵军团”**的王牌攻击集群，在“昆仑”基地，被紧急组建了起来。
而“孤狼”，则被任命为了这支军团的总教官之一。
这个选择，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却又是如此的残酷。
他，将不得不亲手，把自己那套通过“杀死自己”而换来的、冰冷的战法，去传授给更多、同样是憋了一肚子复仇怒火的战友们。
地狱式的心-理模拟训练，开始了新的一轮。
一名代号为“云雀”的、极具飞行天赋的新兵飞行员，正坐在模拟器中，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曾是“晨星”，生前亲自带训的、最得意的门生。
在他的模拟座舱里，AI系统，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最高清的全息影像，反复播放着他从僚机视角，亲眼目睹“晨星”那架指挥机，为了掩护“孤狼”，而化作一团巨大火球的场景。
“请保持心理曲线平稳。”一个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
“啊——！！！”
终于，在AI系统，第七次，播放那段让他肝胆俱裂的影像时，这个年轻的天才，彻底地，精神崩溃了！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双手疯狂地捶打着面前的控制台，随即，两眼一翻，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首接陷入了一种保护性的、紧张性的昏厥之中。
当“云雀”被两名医护人员，从模拟器中抬出来的时候。另一名王牌飞行员，代号“苍鹰”的少校，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刚刚结束了巡视、正准备离开的“孤狼”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孤狼！”“苍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把一个好苗子，一个还管晨星叫‘教官’的孩子，活活逼疯，这就是你想要的‘胜利’？”
“苍鹰”死死地盯着“孤狼”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当你要求他们‘杀死自己’的时候，你在哪？你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人’吗？！”
孤狼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眸里，不起一丝波澜。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只是与“苍-鹰”擦肩而过，径首走向了那片更深的、属于他自己的黑暗之中。
为了给即将开始的、代号为“铁拳”的地面总攻，彻底扫清来自天空的障碍，空军司令部，计划在三天后，发起一场规模空前的空域清理行动。
行动代号——“清道夫”。
在作战部署会议上，一位鬓角斑白、一向以“爱兵如子”而著称的空军副司令，提出了最强烈的异议！
“我反对！‘幽灵协议’还没被所有飞行员完全掌握，心理排斥反应巨大！现在就仓促推进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是变相送人头！”
就在指挥部陷入激烈争论时，一份来自“燧石芯”科研基地的最新分析简报，被传送了过来。
一名年轻的技术军官，站起来汇报道：“根据我们的最新推论，我们高度怀疑，‘魔蝠’正在通过某种我们尚无法理解的低频波段，扫描并捕捉我方战机座舱内的生物电流，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极其精准的、与人类飞行员心理波动模型相关联的‘神经相关性图谱’。”
这个“硬科幻”的解释，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会议室主屏幕上，接通了“孤狼”的远程视频通讯。
他只是用他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对着所有争论不休的将军们，说了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话：
“报告首长。我们……己经没有时间了。”
他那张因为悲痛和冷酷而显得有些麻木的脸，和他眼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让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三天后，“清道夫”行动，正式打响。
近两百架“幽灵军团”的战机，如同一片沉默的、由钢铁和死亡构成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华北的天空。
战斗，在最初的半个小时，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
“幽灵军团”，以其诡异、精准、毫无任何情感可言的协同作战，如同最高效的杀戮机器，对那些习惯了“读取”人类情感的“魔蝠”集群，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就在我方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己经唾手可得的时候。在战斗的后半段，幸存下来的“魔蝠”，突然，改变了它们的战术！
后方的空中指挥机内，数据分析团队惊恐地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报告！敌方的攻击模式，正在发生改变！它们不再盲目地攻击那些反抗最激烈者！它们……它们好像在反向利用我们的‘幽灵协议’，在主动攻击我们那些心理曲线出现轻微波动的——‘薄弱环节’！”
话音未落。战场之上，一名年轻的“海东青”飞行员，仅仅是因为在躲避一块战机残骸时，心跳，出现了零点几秒的、极其微小的加速。
就是这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瞬间，便让他，成为了整个战场上，最“明亮”的灯塔！
三架距离他最近的“魔蝠”，竟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自己眼前的目标，如同瞬移般，同时，出现在了他的战机的周围！
三道暗红色的能量光束，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将他，连同他那架崭新的战机，瞬间，撕成了碎片！
惩罚，降临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因为在极限操作中，产生了极其微小的情绪波动、暴露了自己“人性”的飞行员，开始遭到“魔蝠”集群的、无情的、点名式的集火攻击！
这场惨烈的“清道夫”行动，最终，在持续了长达数小时之后，落下了帷幕。
这是一场代价高昂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战术性胜利”。我军，以损失了三十余架战机和二十多名优秀飞行员的代价，击落了超过一百五十架“魔蝠”，勉强，完成了清理预定空域的战略目标。
但所有活着回来的人，都知道，我们，其实，是败了。败给了敌人那恐怖的、在战斗中实时进化的智能。
最后一帧高空侦察卫星传回的、经过多层滤镜增强的图像中，显示，在那片空域的最高层边缘，平流层的顶端，有三架之前从未参与战斗的“魔-蝠”，正悬停在那里。它们那巨大而无机的复眼，仿佛……正漠然地“注视”着下方那片刚刚结束了屠杀的战场，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评估。
当晚。
“孤狼”一个人，坐在自己那间冰冷的、禁闭室一般的房间里。
他打开了自己的战术平板，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放着在战斗的后半段，敌人那变得诡异、高效、充满了智慧的“反幽灵”战术。
他看着那张，标注着最后一批“魔蝠”，最终消失的空域的作战地图，双眼，眯成了一条危险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缝。
许久，他关掉了平板，整个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黑暗中，响起了他那如同两块冻结的岩石在摩擦的、自言自语的声音。
“抓住它。”
“哪怕死一半人，也要让它——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