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浅蓝窗帘在地板上织出碎金，沈卿卿猛地从床上坐起，额角沁出冷汗。
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她盯着自己泛着少女特有的细腻光泽的手背——前世最后一刻，这双手正死死攥着天台边缘的水泥沿，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灰。
而此刻掌纹里还留着昨夜压出的褶皱，像极了被揉皱的旧报纸。
"卿卿？"
门外传来宋栖迟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柔："该起床了，我在楼下等你一起上学。"
沈卿卿的呼吸陡然一滞。
记忆如潮水倒灌——前世的今天，她也是这样赖了会儿床，然后穿着宋栖迟亲手挑的白色连衣裙下楼。
他会笑着接过她的书包，在玄关镜前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说"卿卿今天真好看"。
可后来呢？
后来在天台，就是这双替她理过发丝的手，按在她后背上，把她往栏杆外推。
"温玥说你最近总做噩梦，"宋栖迟的脚步声在门外顿住，"需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吗？"
沈卿卿攥紧床单。
前世的她多傻啊，竟把这些虚情假意当了真。
她望着梳妆台上摆着的全家福——沈家老爷子坐在中间，左边是温玥，右边依次站着宋栖迟、林云舟、许容与、段翊飞、江玄舟。
所有人都笑着，像真的一家人。
"我马上下来。"她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下楼时，宋栖迟正倚着玄关的雕花鞋柜看表。
见她下来，立刻首起身子，伸手要接她的书包："我帮你拿——"
"不用。"沈卿卿后退半步，把书包带攥得更紧。
宋栖迟的手悬在半空，笑容僵了僵。
他指尖微蜷，很快又恢复温和："卿卿今天怎么了？"
"习惯自己拿。"沈卿卿绕过他往门外走，余光瞥见楼梯转角处闪过林云舟的身影。
那个总爱捧着保温杯的养兄正皱眉望着这边，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杯身——前世他总说"卿卿要听哥哥们的话"，可后来在舆论战里，正是他亲手整理了那些"沈卿卿耍大牌"的不实报道。
校门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许容与靠在自行车旁吹了声口哨："我们的小公主终于舍得自己拿书包了？"他戴着金丝眼镜，笑意在镜片后若隐若现。
前世他是操控校园论坛的高手，沈卿卿被骂"绿茶"的帖子，就是他用小号顶到热榜前三的。
"许哥，"江玄舟从后面拍他肩膀，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别逗卿卿了。"这个总被称作"校园武力担当"的养兄，前世在天台上站得离她最近，却在她求救时别开了眼。
沈卿卿垂眸看表，故意落后半步。
宋栖迟回头找她时，只看见她盯着腕表的侧影，发梢被风掀起又落下，像道隔在他们之间的墙。
午休时间，沈卿卿抱着课本往图书馆走。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正和温玥在操场吃冰淇淋，听温玥说"栖迟哥最近总提起你"。
现在她绕开常去的露天休息区，挑了最里层的角落书架。
木质书架泛着陈旧的木香，她随意抽出一本《简·爱》，一张泛黄的纸条"唰"地滑落。
"别相信他们。"
字迹苍劲有力，沈卿卿的指尖在"他们"两个字上顿住。
这不是她的字，更不是宋栖迟的——前世宋栖迟的字总带着刻意的温柔弧度。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从书架另一侧转出来的顾寒声。
顾寒声穿着藏青校服，肩线笔挺得像把刀。
他望着她的眼神太烫，烫得沈卿卿呼吸一滞。
前世的顾寒声总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着，像株沉默的雪松。
首到她自杀后，他才带着顾氏的手段血洗沈家，最后在她墓前饮弹。
"顾...顾同学？"沈卿卿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顾寒声没说话，只是抬手把她滑落的纸条捡起来，指腹擦过"别相信他们"那行字时，喉结动了动。
沈卿卿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和前世最后一刻他站在她墓前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放学时突然落雨。
沈卿卿站在教学楼门口看雨幕，宋栖迟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手里举着她的淡粉外套："卿卿，披上——"
"不用。"沈卿卿后退两步，伞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
"沈小姐的伞，我替她撑。"
清冷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顾寒声不知何时站在雨里，黑色长柄伞在两人头顶撑开，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小水花。
他半边肩膀浸在雨里，却像完全没察觉，只垂眼望着沈卿卿："要走吗？"
沈卿卿望着他睫毛上沾的雨珠，突然想起前世他替她收尸时，也是这样淋着雨站在解剖室外，白衬衫被雨水浸透，却始终不肯进去看她最后一眼。
"好。"她往伞下挪了挪，和他并肩走进雨幕。
周围炸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宋栖迟举着外套的手慢慢垂下，许容与的金丝眼镜蒙上雨雾，林云舟的保温杯盖"咔嗒"一声掉在地上。
江玄舟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发白，指节泛着青。
沈卿卿却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顾寒声的体温隔着雨气漫过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火，烫得她眼眶发酸。
晚上九点，沈卿卿坐在床边看手机。
屏幕亮着，是刚收到的消息：【老地方见。】
发件人备注是"顾寒声"。
她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图书馆里他递回纸条时，指尖在"他们"二字下轻轻点了点——那是只有重生者才懂的暗号。
敲门声响起时，她迅速把手机塞进枕头下。
温玥端着牛奶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浴室的水汽，笑容甜得像棉花糖："卿卿今天在学校怎么怪怪的？
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沈卿卿接过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牛奶表面浮着层细腻的奶泡，和前世她自杀前温玥端来的那杯一模一样。
"我只是想活得清醒点。"她说。
温玥的笑容僵在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很快又化作担忧："清醒是好事...那我不打扰你了。"她转身关门时，指尖在门框上轻轻一叩，像在敲某种暗号。
沈卿卿望着虚掩的房门，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银边。
她摸出手机，给顾寒声回消息：【明早七点，后山老槐树。】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前世天台上那些人的笑声。
但这一次，沈卿卿摸着枕头下的纸条，忽然觉得那些笑声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这一世，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