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暖黄壁灯在瓷砖上投下晕影，简嘉捧着玻璃杯的手指被热牛奶焐得发红。
电热水壶的蒸汽顶得壶盖"咔嗒"作响，她盯着水面浮起的奶泡，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明明只是想给爸爸凑手术费......"她小声嘀咕，指甲无意识抠着杯沿，"第一天来擦花瓶，周先生说我碰倒了他母亲的旧照；上周给书房换窗帘，二姨太说我故意把布料剪短；今晚不过是端茶......"
裙角那片被酒渍浸透的地方还在隐隐发潮，她想起宴会厅里此起彼伏的"保姆想攀高枝"的窃语，想起周连琛替她系裙扣时指尖的温度。
可那些温度越烫，她越慌——就像抓住了团火苗，怕自己根本握不住。
"我......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里。"
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羽毛，却在厨房门框处激起阵细微的响动。
周连琛倚着门站了足有十分钟，西装领口松了两颗纽扣，袖扣不知何时摘了，指节抵着门板的地方泛着青白。
他听见"不适合"三个字时，喉结狠狠滚动了下，皮鞋跟在地面碾出道浅痕。
简嘉被身后的动静惊得转身，玻璃杯差点脱手。
周连琛己经走到她面前，掌心稳稳托住杯底，将杯子放在操作台上。
他离得极近，简嘉能看见他眼尾未褪的红，像被揉皱的血玉，连呼吸都带着酒气："你说错一句话。"
"啊？"
"你不适合的地方，是我没保护好你。"他的拇指抹过她发红的眼尾，指腹还带着宴会厅里香槟杯的凉意，"今晚在洗手间，我该更早推开那扇门；董事们缠住我时，我该把他们的话当放屁。"
简嘉愣住，他的手掌突然圈住她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嵌进骨血里。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拖鞋"啪嗒"掉在地上。
"少爷！"她慌乱揪住他西装前襟，"主卧......您说过不许我进的......"
"现在许了。"周连琛的步伐快得像道风，黑色西裤擦过楼梯扶手，"你上次给我织的毛线袜在床头，我每天都穿；你烤的蔓越莓饼干，我藏在第三个抽屉，怕被管家发现；连你落在洗衣房的发圈，都在我枕头底下。"
主卧的门"吱呀"推开，简嘉被轻轻放在铺着墨绿丝绒床罩的大床上。
这里和她打扫过的其他房间不同，没有周氏收藏的古董花瓶，没有水晶吊灯，只有整面墙的书，和窗台上几盆蔫头耷脑的多肉——是她上周趁他开会时偷偷放的。
"这是你的家。"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只要你愿意。"
简嘉的心跳得要撞破肋骨，她下意识翻身想躲，手肘却磕在床头柜上。
抽屉"咔"地滑开半寸，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缝隙里露出来——年轻女人穿着鹅黄连衣裙，抱着三西岁的男童，两人的笑都带着糖霜般的甜。
男童的眼睛像极了周连琛，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周太太吗？"她指尖刚要碰照片，手腕突然被攥住。
周连琛的体温瞬间冷下去，他几乎是扑过去合上抽屉，指节抵着木质纹路，指背绷出青筋："别碰那个。"他声音发颤，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那是我妈妈......十年前......"
"连琛？"
门外的声音像根冰锥，刺得两人同时抬头。
周太太的高跟鞋声在走廊上停住，门把被轻轻转动两下，"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能进来聊聊吗？"
简嘉慌忙要下床，却被周连琛扣住手腕按回床上。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狠戾，又在触到她慌乱的眼神时软下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这才抬高声音："你留下，她走。"
门把手转动的动作顿住。
简嘉听见走廊里传来瓷盅放在托盘上的脆响，接着是丝绸裙裾擦过墙面的窸窣。
周太太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像裹了层冰："那汤我放门口了，你......早点休息。"
脚步声渐远后，周连琛才松开她手腕，却将人往怀里带得更紧。
简嘉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一下下撞着她额头。
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别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逼你走。"
窗帘缝隙漏进缕月光，在床头柜抽屉上投下道银边。
简嘉望着那道边，想起照片里女人颈间的珍珠项链——和她前天下楼时，在周太太梳妆台上瞥见的那条，一模一样。
凌晨西点，简嘉在他怀里迷迷糊糊要醒。
周连琛的手还圈在她腰上，鼻息扫过她后颈："明天想吃什么？
我让厨房买......"
"蔓越莓饼干。"她呢喃着往他怀里钻，"要加双倍糖。"
"好。"他应得轻快，可等她呼吸重新均匀，他才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
月光落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她刚才碰照片时，他用力过猛掐出的红痕。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晨雾里第一声鸟鸣。
床头柜抽屉在黑暗中沉默着，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而门后那碗醒酒汤，早己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