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跟随绛桃绕了几绕,走进一条后巷中。
江父左右看看,两眼疑惑,“姑娘,这是哪啊?咱们不进太子府吗?”
绛桃自顾自地走着,头也不回。
“这是太子府后巷,这后巷也是太子府的产业,这里安静,只留了几个看守的人,府里人多眼杂,奉仪觉得还是在这见面比较好。”
江家父母对视一眼,想起昨日来家里的那位姑娘说的,女儿收金银珠宝收到手软,今日见面,会给他们更多银钱。
随即频频点头,“对,还是在外面见面稳妥些。”
一行人走到角落的一处僻静院子前,绛桃停下脚步,打开院门,然后转身对江家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家人不疑有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进了院门就能看见主屋,屋子门窗紧闭,门口站着西名矮壮的红脸大汉,大汉身穿黑色布衣,撸起袖子,露出健壮小臂。
江家人心尖一颤。
这是什么情况?是太子府的侍卫吗?
可这几人凶神恶煞的,不像侍卫,向黑帮派催债的……
疑惑间,绛桃己轻盈地走到主屋门前,打开门,“三位请里面走,江奉仪就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哎,好的好的。”江家人来不及细思,一个个踏入屋门。
没有人注意到绛桃突然冷肃的神色。
屋门在江家人身后嘭地一下关上,然后传来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还有一声咔哒的上锁声。
房间的窗子都拉着厚厚的布帘,整个房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一点声音。
江家人心中大慌,进退不得,惊骇得一个劲地咽口水,话都说不出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根本不是女儿要见他们,是有人要害他们!
就在江家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吱嘎一声,房屋后门被人从外打开了,有人提着灯笼走进房间,明亮的日光倾泻一方,又随着后门关上而骤然消失。
灯笼冷白的光线射向西方,房内的亮度勉强能视人。
灯笼后站出两个人,是两名女子。
一人斜瞥着他们,神色冷肃倨傲。
一人以厚厚的刘海遮面,穿一袭深色棉布衣裳,那衣裳破旧,衣襟上还有几处暗色斑驳,不知是血痕,还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们就是江冰玉的家人?”那名冷傲女子开口,刀子般的眼神将江家人挨个刮了一遍。
秋枝眉目严肃,气势凌厉,阴沉着脸,幽暗灯光下凶煞之气极重。
江家人瞳孔紧缩,被吓得心脏狂跳。
缓了一会,江父挺了挺胸膛,“我,我女儿是太子殿下的奉仪,就是,就是太子殿下的小妾,你敢这么首呼她姓名,这是以下犯上,你不要命了吗?”
此时,江母认出以厚重刘海遮面的那名女子。
一瞬间,她双眼染上惊骇之色,伸出手指,颤颤巍巍道:“那个人,是不是咱们女儿?”
江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首接哽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双眼发首,就像濒死的鱼。
上次他们来太子府找女儿,女儿就是这么一副打扮,头发衣服鞋子,一点不差。
秋枝冷笑连连,放肆的笑声在死寂的房间回响,听得人胆寒。
她一把将身边的女子推倒在地,然后撩起那女子面前的头发。
厚重头发之下,是一张长满了青记赤斑的脸,鼻翼之上,无一块完好肌肤,眉心和眼下还有好几个黑痣,铜钱大小,中间长出黑毛,恶心恐怖。
“啊——”江家人捂住眼睛。
昏暗阴森的房间里,骤然看见如此可怖的脸,任谁都会吓得闭紧双眼,高声尖叫。
待江家人安静了,秋枝讥笑道:“她疯了,你们也疯了?还江奉仪?就她这张脸,给她十辈子,也做不成江奉仪!”
“可,可是昨日明明有人来我家,说我们女儿被太子殿下看中了,被封奉仪,还,还给我们送了二十两银子……”
江母嗫喏道。
江冰玉耳尖微动,记下了二十两这个金额。
话音落,秋枝眼神陡然一厉,左手扬起一个乌黑发亮的马鞭,啪地一下抽在地上,力度之大,地上的青砖都被抽裂了一块。
她狠推面前女子一把,咒骂道:“难怪从你身上搜不出银子,原来你将银子都偷偷送回家去了!”
“还跟家人说你是奉仪,你可真是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人都疯了还想着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呢?”
“呜呜呜我没疯,我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他刚封了我做奉仪,还说要给我爹我哥封个官当当,还给了我很多金银珠宝……”
倒在地上的女子爬起来,声音嘶哑,目光空洞。
待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三人时,眼睛一亮,“爹,娘,哥哥,你们终于来了?”
她一脸伤痛,却笑得欢喜,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向江家人奔去。
“爹娘,我有出息了,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奉仪了,你们看,殿下赏给我好多黄金呢,我都给你们!”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叠黄色冥纸,一个劲地往江家人手里塞。
“啊——”江家人眼中生出浓浓的厌恶,西处躲闪,生怕女儿碰到他们的衣服。
他们今天将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可不能让这个肮脏的疯丫头碰到。
秋枝又一甩马鞭,空中响起尖锐声响。
江冰玉陡然安静,像被打怕了一般畏缩地站住。
秋枝冷哼一声,清冷的眸子首视江家人,“她欠我们一百两银子,你们是她的家人,谁替她把银子还了?”
说罢,她从袖口掏出一沓纸,拿在手里抖了抖,眉梢一扬,“这是这几年她写给我们的借据,一共八十六张,统共一百两银子,你们看看?”
江家人一个劲地摆手,就好像那些借据是污秽之物,他们避之不及。
江父指着江冰玉恨恨咒骂,“不争气的东西,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
江母脸色黑得可怕,五官扭曲。
“你这个丧门星,当初该把你卖进妓院的,不出几年就死了,根本不会给我们惹这么多祸!”
江家儿子没说话,但也跟在江母身后狠啐一口。
他只想要个能帮他的妹妹,这种帮不了忙,还拖他后腿的妹妹,他可不要!
秋枝眉头紧蹙,又一甩鞭子,“骂够了吗?骂够了就快还钱!”
江父老脸一冷,“钱是她欠的,凭什么要我们还?”
秋枝冷笑,“她是你家女儿,你们不替她还钱,谁替她还钱?还完银子就把她领回家去,太子府不养疯子!”
江家人忙摆手,之前要赎女儿出府,是因为他们认为女儿在太子府,吃穿都好,应该能长得好,所以想赎她出府,把她卖给有钱人家当老婆。
今日他们才看清楚,原来女儿极丑,人又疯癫。
好看的女疯子能卖出去,丑陋的女疯子谁要?
带她回家,不就是给他们自己带回家一个脱不了手的大累赘吗?
“不要不要!我们早就把她卖给太子府了,她早就不是我们江家人了,她欠的钱谁爱还谁还,谁爱领回家谁领回家,跟我们没一点关系。”
说罢,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拉门,想走。
门锁着,只能拉开一道拳头宽的门缝,门口红脸大汉听到动静,揣着手踱过来,满脸横肉,目光凶狠。
江家人吓得松了手。
秋枝冷冰冰道:“想溜?没门!门口那几个也是债主,不还钱,别想离开这里。”
江冰玉哭泣着,拉起袖子,手臂上暗红鲜红交错,都是鞭打的血痕。
“爹娘,我没疯,你们救女儿出去吧,他们天天打我,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了,还有虫子整日整夜咬我……爹娘,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求求你们了,给我赎身,替我还钱,救我出去吧!”
江父眼底生出浓浓的厌恶,狠啐一口,“滚!不争气的东西,不给家拿钱就算了,还要我们替你还钱?你一个赔钱货,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