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白云观裹着浓重的雾气,小燕子骤然从梦魇中惊醒,喉咙里还残留着前世被白绫勒住时的窒息感。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纹,将她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前世那个雪夜,她被人贩子捂住口鼻拖出禅房的绝望;木兰围场箭尖刺破皮肉的钻心疼痛;还有永琪将知画搂入怀中时,心口被剜出空洞的声响,都在这一刻化作锋利的冰凌,刺入骨髓。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道细缝,冷风裹挟着廉价脂粉味灌入。小燕子攥紧被褥下的防身短刀,听见两个粗粝的声音在门外低语:“那小丫头睡死了,手脚麻利些,天亮前必须出城。”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尝到血腥味,前世就是这两人,用掺了蒙汗药的桂花糕骗走了她。
“静慧师傅!”小燕子突然扯开嗓子,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哭腔,“后山的桃树好像着火了!”她故意将求救声喊得断断续续,仿佛被浓烟呛住。前世她太过慌乱,只会哭喊,却不知这样反而暴露了位置。
远处传来急促的木鱼声骤停,紧接着是兵器出鞘的清鸣。小燕子翻身滚到床底,透过缝隙看见两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的男人手持匕首,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前世划伤她脸颊的那把。
“大胆狂徒!”静慧师傅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手中禅杖横扫而出。打斗声、咒骂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在寂静的道观里炸开。小燕子握紧短刀,悄悄摸到门边,趁人贩子分神的瞬间,将装满桐油的陶罐砸向烛台。
火焰轰然窜起,映照着人贩子扭曲的面容。他们被静慧师傅逼到角落,身上着火的两人惨叫着夺路而逃。火光中,小燕子望着师傅额角渗出的鲜血,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师傅为了找她,失足跌落悬崖。
“丫头,可有受伤?”静慧师傅收了禅杖,语气带着后怕。小燕子扑进那熟悉的怀抱,泪水终于决堤。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她要握紧自己的命运。
此后的日子,白云观的晨钟暮鼓里,多了个刻苦练武的小小身影。小燕子跟着道长们修习拳脚,在藏经阁研读医书,甚至学会了易容术。当她第一次用银针治好老道长的旧伤时,终于明白,只有让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某个春日清晨,小燕子站在观前的石阶上,望着漫山遍野的桃花。微风拂过,发间的铜铃轻响,那是她用第一笔赏金买下的,只为警醒自己:这一世,她要做自己的归巢燕,不再被命运的狂风卷向未知的深渊。
晨雾未散,小燕子己背着竹编背篓,踩着沾满露水的青石阶往后山走去。背篓里的铜铃随着步伐轻晃,惊起几只在松枝间打盹的山雀。她将粗布裙摆掖进腰带,露出绑着护膝的双腿,前世在围场被荆棘划破小腿的惨状犹在眼前,这一世她早备好了用草药熬制的防虫药膏。
越往深山走,草药的种类越丰富。小燕子蹲在潮湿的岩壁下,指尖拂过叶片边缘带锯齿的七叶一枝花,又顺着藤蔓找到藏在蕨类植物中的金线重楼。这些都是医书上记载的名贵药材,若晒干送去山下药铺,能换不少银钱。她记得前世永琪受箭伤时,太医们开的药方里就有这些草药,当时她只觉得名字拗口,如今却成了她改变命运的“金叶子”。
“嘶——”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右侧灌木丛传来。小燕子屏住呼吸,慢慢摸向腰间的弹弓。拨开枝叶的瞬间,她看见一只后腿被捕兽夹夹住的野兔,猩红的伤口还在渗血。前世她会毫不犹豫地救下这只兔子,可如今她目光微闪,从背篓里取出麻绳。“对不住了,” 她轻声说着,快速捆住兔子的西肢,“你这皮毛和肉,能换半袋白面呢。”
日头西斜时,小燕子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下山。背篓里除了捆好的野兔,还装满了晾晒后能减重的草药。路过山脚下的小溪,她将沾着泥土的野菜洗净,这是今晚的配菜。当她走进药铺时,掌柜的眼睛都首了:“小娘子,你这金线重楼和七叶一枝花从哪儿采的?这品相,比我们采药人采的还好!”
换了银钱后,小燕子没有急着回观。她揣着钱袋,第一次走进了牙行。雕花木门内,身着绸缎的牙婆上下打量着她:“小丫头,你是要租房子还是买房子?” “买。” 小燕子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要独门独户,带个小院子,最好靠近集市。” 牙婆笑得脸上的粉都要掉下来,连忙拿出一卷房契。
经过讨价还价,小燕子最终用一半的积蓄买下了城西一座带小院的青砖瓦房。虽然院子里杂草丛生,墙壁也有些斑驳,但胜在离药铺和集市近。她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里,想象着将来在这里生火做饭、晾晒草药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到白云观时,月亮己经爬上中天。静慧师傅看着她带回来的猎物和银钱,既欣慰又心疼:“你这孩子,何苦这么拼命。” 小燕子却只是笑着将新做的护膝套在师傅膝上:“师傅,等我把房子收拾好,就接您去住,咱们再也不用挤在道观的厢房里了。”
此后的日子,小燕子愈发忙碌。天不亮就背着背篓上山采药,傍晚去集市卖野味。她跟着猎户学会了下套、设陷阱,还在院子里开垦出一块菜地。有时运气好猎到野猪,她会分给道观的师兄弟们改善伙食,剩下的腌制成腊肉。
深秋的某个傍晚,小燕子正在院子里晾晒新采的药材,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喧闹声。她警惕地摸向门后的柴刀,却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站在门口。为首的青年盯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小燕子?真的是你?” 小燕子眯起眼睛,认出这是前世永琪的伴读鄂敏之子。她挺首脊背,语气冷淡:“认错人了,我只是个采药女。” 说罢,重重关上了院门。
夜色渐深,小燕子坐在新砌的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野菜汤,又摸了摸怀里的房契。火光映在她脸上,将那双眼睛照得明亮而坚定。这一世,她的人生不再是一场闹剧,而是用双手一点点垒砌起来的,属于自己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