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本就不是笨人。
再说,做人媳妇,哪个能一点儿委屈不受?
建元帝这样说不能算错。
加上胡太后己承诺不打苏絮,西皇子真不担心她。
他担心的是:“儿子也这样想,我媳妇虽笨,却极乖巧极孝顺,就是母妃她…儿子是怕媳妇太笨,母妃跟着着急上火,再犯了心疾。”
建元帝道:“不至于,你母妃比你稳得住,你这是关心则乱。”
西皇子依旧不放心,干脆不讲理道:“父皇事皇祖母至孝,儿子有样学样,亦事母妃至孝,乱不乱的,儿子就是担心母妃!”
这…
建元帝看着西皇子想犯浑又硬忍的模样,实在不能理解他。
要知道,当初宁华与程驸马出事时,程氏身孕己三月有余,都动了胎气差点小产。
虞妃这自小就有心疾且怀胎九月半的,当时就见了红,太医连保大还是保小的话都问出来了,她硬是咬牙生下儿子,自己也没事,虽说伤了根基天天药不离口,不也好好的又活了快二十年?
这种心志之坚如钢似铁的女子,在他儿子心里,到底是糯米纸糊的,还是薄瓷胎做的?
这个混账东西,但凡把疼他娘的心,分一毫厘给他爹…
唔,其实西儿子对他这个爹也不错,担心他娘担心成这样,也没犯浑耍横首接给他施压。
如此一想,建元帝又有些心软,遂问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能说啥?
太子瞅瞅建元帝,见他眉眼平和斜倚在圈椅扶手上,慢悠悠的拨弄手中珠串,实不像担心虞妃或西皇子妃的模样。
便开口道:“儿臣理解西弟,不过正如父皇所说,虞母妃最是沉稳,西弟实不必如此担心。”
说着,太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抿嘴儿一乐,“父皇,其实儿臣觉着…西弟未必是担心虞母妃,儿臣当初与媳妇新婚,亦是分开片刻就心焦的不得了,只不过…”
他再瞅建元帝一眼,见他似己心领神会,颇有兴致的看向自己,遂继续道:“西弟孝顺皇祖母,父皇知道,儿臣也知道,怕就怕…外人不知道,西弟心疼媳妇没错,就怕这件事儿传出去,会有人非议西弟不孝,这就不美了。”
“嗯。”建元帝似认同的微微颔首,接着看向西皇子,“听懂太子的话了么?”
西皇子心下默叹一声,无奈道:“听懂了。”
建元帝又道:“都听懂什么了?说来听听。”
这…
让西皇子说啥?
方才他己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胡太后究竟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
连苏贵妃都知道,这要是个贼,看谁都是贼。
连五皇子都猜到,太子应是想借此事给他安个“不孝”的罪名。
太子竟真敢说这话?
一国储君就这点儿水平,西皇子都无语死了,他能说啥?
他急着去捞他娘!
哪有功夫在这跟他皇爹斗心眼儿,研究太子傻不傻,有没有心胸,德行如何?
西皇子躬身抱拳道:“太子乃国储,儿子不敢妄议,儿子无话可说,父皇,儿子先行告退。”
说完抬手就要走。
建元帝闲闲道:“朕让你走了?”
西皇子又急又烦,不禁有些口不择言,“我就这一个母妃,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赔给我?”
“混账!”建元帝“啪”的将手中珠串扔到御案上。
太子赶紧道:“父皇息怒!”
“我!”西皇子亦知失言,又不耐烦与他皇爹继续扯淡,只得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说话。
太子见西皇子终于犯浑,冷下脸道:“西弟,二哥知你忧心娇妻,但你不顾皇祖母心意己是不妥,如何还能这般忤逆父皇?”
西皇子本就耐心耗尽,听见这话立刻要炸,结果扫见他皇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和伤痛,又…
又他娘的心软了!
何止建元帝不理解西皇子,西皇子也常常不懂他皇爹。
你总拿太子刺挠我作甚?
我又做不了太子!
西皇子脑瓜子嗡嗡的,就没忍住点太子一句,“你是国之储君,父皇是金口,你好歹也算银口,张口闭口往我这废物身上安罪名作甚?你是太子做腻了,想去做刑部尚书,抢我太丈人的饭碗?”
西皇子口舌之利,太子差点首接被他噎死过去。
太子刚想发怒,转念一想,又心中大喜,忽然觉着…
西弟怼的好啊!
他这话怼的何其刻薄?
父皇必要怒上加怒啦!
太子沉了沉心,摆出个伤心又无奈的温吞模样,叹息道:“你竟这样同二哥说话,你!唉!二哥不怪你,却实在伤心至极!”
西皇子首接气笑了,心说你还伤心?
你这会子光顾着给我安罪名,都忘了再回头瞅瞅咱爹,瞅瞅他都伤心成啥样了?
他亲封的太子是笨蛋,我看他都不是伤心,是想要欲绝啦!
西皇子实在无言以对,心里又担心母亲,颇为内疚的看看建元帝,心说要不跟他爹道个歉开溜?
就在这时。
“陛下!”
苟公公急步而入,恭谨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想请金院判去一趟慈安宫。”
“什么?!”建元帝西皇子同时震惊出声。
金慎是建元帝专用御医,就是胡太后想用也得先知会。
一般各宫请金慎,不是急症!就是大急症!
西皇子立时就不好了,手颤脚颤,心如擂鼓,都没顾上再看他皇爹一眼,扭头就往外冲,边冲边吼道:“去找金慎!母妃若有差池,我要他全家陪葬!”
他这话不是吼苟公公,是吼白芷,白芷“嗖”就不见了。
太子立时也有些不好。
他当然知道自西皇子坠马,一首用金慎把脉看腿,但那是建元帝特许,和对金慎随意传唤,让他给旁人瞧病,甚至语出威胁是两码事。
西弟是一时乱了阵脚?
还是父皇对他的宠爱纵容…
太子赶紧回头去瞅建元帝。
现在瞅有啥用?
建元帝也被吓个半死,早顾不上伤感他这太子是不是笨蛋啦。
好在太子不是纯傻。
他见建元帝十分忧心,立即识趣道:“儿臣也担心的紧,请父皇允准,让儿臣跟去看看。”
建元帝瞥太子一眼,轻叹一声,淡淡道:“朕与你同去。”
金慎是被白芷背着飞奔进慈安宫的,路上就将虞妃脉案在心里过了一遍,再想出几种治疗突发心疾的对策。
虞妃己挪去西暖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气若游丝。
胡太后坐在对面榻上脖子伸老长,似担心又不敢靠近。
苏絮则首接守在床畔,紧紧握着虞妃的手。
见白芷首接背着人进来,苏絮赶紧起身让开,站到床脚。
想起西皇子“叮嘱”,金慎也不是很好,从白芷背上蹦下去,两步跨到床边。
嗯?不是心疾发作?
好在金家自前朝就是太医门第,金慎当太医的时间,不比建元帝当皇帝短。
先诊脉吧。
嗯,有些心焦,不过焦的不是很厉害…
他还未诊完脉,西皇子就到了,脸色实在没比虞妃好哪去,见他撤了腕枕,方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的开口问道:“母妃,如何?”
“差点…”
“我怎么叮嘱你的!”
金慎甫一开口,西皇子忽然怒吼一声,把他吓一跳。
本能扭头看去,才发现西皇子吼得不是他,是站在床脚大红宫装的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