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攥着精心绘制的《江南名胜图》,指尖沁出的汗渍在宣纸上洇出淡淡的痕。养心殿外的铜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她深吸一口气,踩着花盆底鞋款步而入:"皇阿玛,女儿听闻您近日操劳,特意......"
"啪!"乾隆将奏折狠狠摔在紫檀木案上,震得镇纸都滑出半尺。案头紫薇进献的《贤后传》被撕得七零八落,碎纸如惨白的蝶,在龙纹柱投下的阴影里翻飞。
紫薇手中的画卷"哗啦"落地,翡翠护甲磕在金砖上发出脆响。她望着父亲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幼时发烧,皇阿玛守在榻前彻夜未眠的模样,那时他的眼神,何曾有过这般嫌恶?
"你看看你!"乾隆猛地掀翻茶盏,滚烫的茶水在明黄绸缎上晕开深色痕迹,"整日学那个山野丫头东施效颦!"他抓起案头紫薇临摹的采药歌,纸页被撕得纷扬,"雨荷教你读书识字,就是让你这般作践自己?"
"皇阿玛!"紫薇踉跄着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额前碎发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女儿只是想......"
"想效仿小燕子?"乾隆冷笑,腰间从道观带回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她摘野果的自在,教孩子认草的鲜活,哪一样是你学得来的?"帝王的斥责如利剑,字字剜着她的心,"你自幼饱读诗书,怎就不明白,刻意讨好最是无趣!"
紫薇突然想起那日在圆明园,她学着小燕子追蝴蝶时故意掉落发簪,皇阿玛弯腰拾起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原来所有精心设计的"天真",在父亲眼中不过是拙劣的戏码。
"女儿知错......"她伏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砖,余光瞥见乾隆腰间的玉佩——那是永琪幼时的随身之物,此刻却成了横亘在父女间的刺。记忆如潮水翻涌,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莫失莫忘",入宫时皇阿玛将她揽入怀中说"朕的明珠回家了",这些温暖,如今都化作了冰刃。
"滚回撷芳殿!"乾隆一脚踢翻矮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没有长进,就别来见朕!"
跌跌撞撞回到撷芳殿,金锁被她狼狈的模样惊得尖叫。紫薇对着铜镜,看着鬓边歪斜的野花,突然抓起剪刀狠狠绞断青丝。乌黑长发如瀑坠落,她想起小燕子在药圃劳作时,随意用草绳束发的洒脱模样——那份浑然天成的灵气,她穷尽心思也学不来。
"格格!"金锁扑过来夺剪刀,却见紫薇将断发拢进檀木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去打听。"她盯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小燕子最爱吃的菜,永琪为她做过什么,还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看彼此的眼神。"
而此刻的白云观,夕阳将药庐染成暖金色。永琪背着囡囡在晒场上翻晒药材,小燕子倚着竹篱编草蚱蜢,忽然一阵山风卷起她的粗布裙摆。永琪笑着伸手去护,却被女儿揪着耳朵:"爹爹偏心!"清脆的笑声惊飞树梢栖息的山雀,在暮色中荡出层层涟漪。
老道长望着这一幕,从怀中掏出乾隆留下的半块玉佩,在夕阳下与永琪的那半比合。两块玉严丝合缝,却终究没能留住皇子的脚步。"该给皇上回信了。"他轻叹一声,蘸墨写下:"山野虽陋,却容得下真心。"
宫墙内,紫薇对着铜镜反复练习小燕子的笑容,却总显得僵硬。她开始在庭院种满艾草,学着调制驱虫香囊,可当宫女被熏得首打喷嚏时,乾隆只是皱眉离去。深夜,她抱着母亲留下的玉镯蜷缩在榻上,终于明白:有些光,永远照不进困在金丝笼里的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