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燕子将它塞进草榻下的暗格,像藏起一段不该触碰的旧梦。可自那日起,永琪来得愈发频繁。有时带着宫里的稀罕物件,有时捧着民间失传的医书,每次都被老道长拦在观外,那些礼物便总在清晨出现在药圃的石桌上。
这日暴雨倾盆,小燕子冒雨收晒在屋檐下的草药,突然见永琪浑身湿透地立在观门前,怀里死死护着用油布裹着的《本草纲目》手抄本。“路上山洪冲垮了石桥,绕了三个时辰的山路。”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几分狼狈,“你说过想看金陵版的批注。”
小燕子握着滴水的药铲,喉咙发紧。记忆里某个画面突然鲜活——前世她高烧不退,迷糊中念叨想喝桂花酿,永琪竟翻墙出府,顶着大雪跑遍半座京城。那时的情意炽热纯粹,却也在权力漩涡里碎成了渣。
“拿走。”她别过脸,将药铲重重插进泥地,“五阿哥若是闲得慌,不如多去陪陪紫薇姑娘。”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永琪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自嘲:“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雨幕中,他终于坦诚相告。前世他听信知画谗言,错怪小燕子与箫剑私通,等真相大白时,小燕子己远走大理。这一世他暗中调查,发现紫薇竟是令妃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所谓才情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我原以为你恨我,却没想到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他的声音混着雨声,“这两年我常想,如果当初我能多信你一分......”
小燕子突然转身,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她指着道观西周的青山,“我在这里采药救人,活得堂堂正正。你带着你的愧疚回去吧,紫禁城的荣华富贵,我小燕子今生再不稀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侍卫冒雨奔来:“五阿哥!宫中急召,令妃娘娘......”侍卫瞥见小燕子,突然噤声。永琪攥紧腰间玉佩,最终将手抄本轻轻放在石桌上:“保重。”转身的刹那,小燕子鬼使神差地喊住他:“你可知,为何我重生后不愿再见你?”
永琪猛地回头,见她站在雨帘中,眼神清亮如洗:“因为我怕自己又像前世那样,明知是火,还一头栽进去。”她弯腰拾起医书,转身冲进雨幕,“书我收下了,就当是你还了前世欠我的半块桂花糕。”
暴雨冲刷着青石台阶,永琪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首到侍卫再次催促,他才上马离去。而屋檐下,小燕子抱着微微发烫的书册,望着掌心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知道,有些债终究是还不清的,而这场未完的纠葛,或许才刚刚开始。
此后数月,道观重归宁静。小燕子将那本《本草纲目》手抄本束之高阁,却总在熬药间隙,不自觉望向存放玉簪的暗格。深秋的某夜,她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竟是浑身是血的永琪,身后还跟着同样狼狈的福尔泰。
“追兵就在后面。”永琪捂住渗血的左肩,剑眉紧蹙,“令妃...她勾结权臣谋反,我假意投靠,却被识破。”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火把晃动的光影。小燕子二话不说,拽着两人躲进药圃下的密道——那是老道长为躲避朝廷追查私藏禁书所建。
密道里弥漫着草药与泥土的气息,福尔泰为永琪包扎伤口时,小燕子才发现他肋下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何苦为了那把龙椅赌上性命?”她将止血的金疮药重重拍在伤口上,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永琪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要护的不是龙椅,是这江山下的百姓,还有...”他目光灼灼,“能让你安心采药的一方天地。”
追兵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密道里的三人屏住呼吸。黑暗中,永琪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小燕子想起前世他被箭射中时,也是这样虚弱却倔强地说“我没事”。那时她哭着为他吸出毒血,如今却只能冷眼看着,将情绪藏进一剂又一剂苦药里。
待追兵离去,己是破晓时分。永琪执意要回京城平乱,临行前将一枚刻着“永”字的扳指塞给她:“若我回不来,你拿这个去大理找箫剑。”小燕子想扔回去,却见他翻身上马,声音混着晨雾:“这次换我守你。”
半月后,京城传来消息:五阿哥率死士夜袭皇宫,生擒令妃党羽。但在最后的混战中,永琪为救乾隆,身中数箭。小燕子攥着扳指,在观前的老槐树下站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一辆马车停在道观前,车帘掀开,永琪苍白的脸出现在晨光里:“大夫说,我这条命得靠你日日熬药才能续。”
他不顾众人阻拦,执意搬进道观偏房。白天看着小燕子采药问诊,夜里缠着她讲前世的故事。当小燕子说起被关进宗人府的绝望时,永琪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以后不会了,我把玉玺砸了都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这日,乾隆的圣旨送到道观。原来永琪平乱后力辞太子之位,只求在民间行医济世。圣旨末尾,竟是赐婚的旨意。小燕子望着跪在面前的永琪,他手中捧着的,除了婚书,还有那支白玉簪——簪头的小燕子翅膀上,新镶了颗璀璨的明珠。
“你说相识不如不相见,”永琪声音带着忐忑,“可我偏要与你,从新相识,再续前缘。”山风掠过道观飞檐,将他的誓言吹向满山红叶。这一次,小燕子没有躲开,她轻轻将手放进他掌心,任由阳光将两人的影子叠成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