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午后。
阳光慵懒地透过霍宅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曲婉婉蜷在宽大的真丝沙发里,抱着一本时尚杂志,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些精美的图片上。
下巴上那点微红的指印早己消退,但那日霍砚书眼中冰冷的怒意和他那句“别闹”带来的刺痛感,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就在这时,管家周伯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宁静:“先生,苏小姐来了,说是给您送一份重要的文件。”
“苏小姐?” 曲婉婉的心猛地一跳,瞬间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杂志滑落在地毯上。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
苏?
那个照片里穿白裙子的女人?!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看文件的霍砚书。
霍砚书闻言,只是从文件中抬起头,神色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普通的工作消息。
“让她进来。” 他淡淡吩咐,声音平静无波。
很快,一阵清浅却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晴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月白色真丝改良旗袍,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珍珠盘扣,既保留了古典的韵味,又透着现代的优雅。
乌黑的长发依旧柔顺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
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的容貌清丽秀雅,气质温婉如水,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与曲婉婉那种极具侵略性的、如同浓墨重彩油画般的美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含蓄的微笑,目光先是落在霍砚书身上,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熟稔感,轻轻颔首:“砚书,没打扰你吧?张叔托我把这份急件带给你。” 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如同珠落玉盘。
然后,她的目光才转向沙发旁如临大敌的曲婉婉。
那目光平和,没有丝毫敌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对着曲婉婉,同样得体地点了点头,唇角保持着那抹温婉的弧度,声音依旧柔和:“曲小姐,你好。”
就是这声平静的“曲小姐”,像点燃了导火索!
曲婉婉全身的刺瞬间竖了起来!
什么温婉?
什么优雅?
在她眼里,全是虚伪!
是伪装!
是这个女人意图抢走霍先生的信号!
她像一只被入侵了领地的母狮,几乎是在苏晚晴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猛地扑到了霍砚书身边!动作快得惊人。
她不由分说地挤进霍砚书坐着的单人沙发,那沙发本就不宽裕,她的加入让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她几乎是半坐在沙发扶手上,整个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霍砚书的臂膀,纤细的手臂如同宣告主权般,死死地、用力地环抱住霍砚书紧实的手臂!
“霍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娇嗲和浓浓的占有欲,美目却像淬了火的刀子,充满敌意地、毫不掩饰地首射向站在几步之外的苏晚晴。
她甚至将头靠在了霍砚书的肩膀上,像一只护食的猫,对着苏晚晴的方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轻哼。
霍砚书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身体再次僵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身躯的挤压,感受到她手臂上传来的、带着微微颤抖的力道,那不是撒娇,是恐惧和占有欲混合的紧张。
他垂眸,看着臂弯里那颗毛茸茸、散发着馨香的脑袋,看着她像小兽般充满敌意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身体坐得更首,无形中支撑着她有些虚张声势的依靠。
“苏小姐费心了。” 霍砚书的目光重新投向苏晚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平静,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文件给我就好。”
苏晚晴仿佛对眼前这极具占有欲的一幕视若无睹。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得体,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不起丝毫波澜。
她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文件袋轻轻放在霍砚书面前的茶几上,动作优雅。
“不客气,举手之劳。” 她的目光在曲婉婉紧紧环抱着霍砚书手臂的位置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极其淡薄、转瞬即逝的……
怜悯?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东西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了。” 苏晚晴再次对霍砚书颔首,目光掠过他臂弯里像只炸毛小猫似的曲婉婉,依旧是那种平和无波的眼神,“曲小姐,再见。” 说完,她转身,迈着同样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客厅。
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廊的光影里,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雅的兰花香。
那缕幽香,却像毒药般刺激着曲婉婉的神经。
“她到底是谁?!” 确认苏晚晴离开后,曲婉婉猛地从霍砚书臂弯里抬起头,双手用力扳过他的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
她的眼圈又红了,美艳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愤怒和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偏执,“她为什么叫你‘砚书’?那么亲密!她为什么那样看你?她是不是就是照片里那个女人?你们以前是不是……”
“够了!曲婉婉!”
霍砚书猛地打断她连珠炮似的追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霍然起身,巨大的力道让猝不及防的曲婉婉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疲惫,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和被反复触及底线的狂怒!
他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下颚线绷得死紧,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客厅温暖的阳光都失去了温度。
“我说过了!她只是世交!” 他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向她,“收起你那些无聊的臆测!别再让我听到你无理取闹!”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厌烦,像一把真正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曲婉婉的心脏!
比那天在办公室捏她下巴时更甚!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彻底吓懵了,所有的委屈、愤怒、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难过。
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他冰冷英俊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烦,看着他因为怒意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冰冷感,瞬间将她淹没。
霍砚书看着她汹涌而出的泪水,看着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那破碎的、难以置信的痛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那翻腾的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懊悔和一种灭顶的无力感。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彻底失控。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如同他此刻混乱又沉重的心跳,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曲婉婉独自站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阳光依旧明媚,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只有那一声沉重的关门巨响,在她耳边不断回荡,震得她心魂俱碎。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碎成一片片绝望的光斑。
苏晚晴带来的那缕清雅兰香,似乎还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萦绕,像是对她痴缠美梦最无情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