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件。
那是一件猩红色的真丝抹胸长裙。
颜色浓烈得像凝固的血液,又像燃烧的火焰。
真丝料子手感依旧顺滑,但剪裁却极其大胆,深V几乎开到肚脐,后背是完全镂空的,只有几根纤细的黑色缎带交叉维系。
裙子下摆是夸张的不规则鱼尾,带着一种凌厉的张扬感。
这绝不是现在的她会选择的衣服!
太过灼目,太过暴露,太过……具有侵略性!
指尖像被那抹猩红烫了一下。
她有些慌乱地将它放下,又拿起下面一件。
一件剪裁锋利如刀的黑色缎面吸烟装。
宽大的戗驳领,笔挺的肩线,紧束的腰身,搭配着同样硬朗的阔腿裤。
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纯粹的线条和力量感。
冰冷,强势,拒人千里。
再下面,是一条豹纹印花的紧身超短裙,野性十足,带着原始的诱惑和攻击性。
还有一件亮片缀满的银色吊带短裙,在昏暗的抽屉里依旧闪着冷冽的光,像是夜店里最耀眼的武器。
曲婉婉的手指一件件拂过这些衣物,指尖下的触感冰凉而陌生。
这些衣服的材质依旧高级,但风格却与她衣帽间里那些柔美的真丝裙衫截然不同。
它们是浓烈的、尖锐的、极具攻击性和存在感的。
像一把把出鞘的利刃,像一朵朵带刺的、盛放到极致的黑色大丽花。
每一件,都在无声地叫嚣着一种她全然陌生的骄傲、张扬和不驯。
一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美艳与锋芒。
心脏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那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包裹着她的那层温暖的迷雾。
她踉跄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玻璃柜门上。
镜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穿着柔顺的樱粉色睡裙,美艳的脸上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茫然和一丝惊惧。
镜子里那个眼神带着不安和脆弱的女人,与抽屉里那些浓烈、张扬、仿佛燃烧着生命火焰的衣物,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她是谁?
抽屉里这些衣服的主人是谁?
那个浓烈如火、锋利如刀的女人……是她吗?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空茫攫住了她。
她失忆了,她只知道自己是曲婉婉,是霍砚书悉心保护、甚至有些纵容的“婉婉”。
可抽屉里这些衣物,像一面被尘封的镜子,照出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让她本能感到心悸的“曲婉婉”。
指尖残留着抚摸那些冷硬衣料的触感,心口那阵莫名的刺痛余韵未消。
她慌乱地、近乎粗暴地将那几件格格不入的衣服重新塞回抽屉深处,用力关上,仿佛要关上一个会吞噬她的潘多拉魔盒。
抽屉合拢的轻响在寂静的衣帽间里格外清晰。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抽屉柜,微微喘息着。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梳妆台。
巨大的椭圆形镜面光洁如新,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梳妆台上东西不多,都是霍砚书让人准备的顶级护肤品和寥寥几件首饰。
她的目光,却被台面一角,唯一一个不属于护肤品、也不属于她的东西牢牢抓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设计简洁的银质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合影。
背景是某个衣香鬓影的奢华晚宴。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
照片的主角是两个人。
霍砚书,她的霍先生。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依旧是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却冰冷如雕塑的脸。
深邃的眼眸看向镜头,没有丝毫温度,嘴角甚至连一丝礼貌性的弧度都没有。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及地长裙,款式端庄温婉,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容貌并非曲婉婉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艳,而是清丽秀雅,像一株空谷幽兰。
她微微侧头,看向霍砚书的方向,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含蓄的笑意。
眼神平和,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从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感。
两人并肩而立,霍砚书的冰冷,与那女子的温婉,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霍家掌舵人与世交名媛,门当户对,相敬如宾。
照片下方,似乎还有一行烫金的宴会主题小字,但曲婉婉看不清,也不关心。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照片里霍砚书身边那个温婉如水的女人攫住了。
心脏,像是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比刚才更甚。
“她是谁?”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