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扇门和霍砚书暴怒的“滚出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狠狠砸在曲婉婉刚刚试探着舒展的心尖嫩芽上。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蜗牛,重新缩回了自己脆弱的壳里。
手腕上那圈清晰的青紫指痕用了两天才慢慢消退,但心上的那道裂痕,却无声地蔓延着。
她不再主动靠近书房区域,甚至路过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时,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仿佛里面藏着择人而噬的怪兽。
对霍砚书那份劫后余生的依赖被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畏惧、委屈和深深不解的疏离。
她依旧会坐在客厅等他回来,但不再靠过去,只是远远地蜷在沙发角落,抱着抱枕,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
美艳的容颜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像蒙尘的明珠。
霍砚书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归家的时间更晚了,周身的寒气仿佛比以往更加凝实。
偶尔两人在长长的餐桌两端相对无言地用餐,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他深邃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她低垂的眉眼和手腕上己经淡去却仿佛依旧存在的痕迹,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片更深的沉寂。
他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里,少了些之前的刻意疏离,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压抑。
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持续了数日。
这天傍晚,霍砚书破天荒地早早回到了霍宅。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去书房,而是站在客厅入口看着蜷在沙发里、像朵蔫了的花似的曲婉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去换身衣服。”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晚上有个聚会。”
曲婉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聚会?
她失忆后,从未被霍砚书带出去参加过任何公开场合。
那次的会议室闯入,更像是一场灾难。
“我……不想去。” 她小声说,带着怯懦的抗拒。
那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冰冷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霍砚书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冰冷:“私人性质,人不多。你需要出去透透气。”
不是商量,是决定。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换那件水蓝色的真丝衬衫,配珍珠阔腿裤。” 他记得她上次闯进他办公室时穿的那一身,明艳又不过分张扬。
曲婉婉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眸,那里没有书房那日的暴怒,却有着一种更深沉的、让她无法抗拒的掌控力。
她最终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走向衣帽间。
聚会的地点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宴会厅,而是一处隐藏在胡同深处的私人会所。
外表毫不起眼,推门进去却别有洞天。
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里面是温暖柔和的灯光,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
空间开阔,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舒适的沙发组,角落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保龄球道和台球桌。空气里弥漫着雪茄醇厚的香气、威士忌的泥煤味和高级香水的清雅气息。
正如霍砚书所说,人不多。
七八个男女,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考究却随意,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松弛感。
他们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或端着酒杯倚在吧台边,气氛轻松而私密。
看到霍砚书带着曲婉婉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探究。
霍砚书面色如常,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自然地揽住曲婉婉纤细的腰肢,这个动作让她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将她半护在身边,隔绝了大部分过于首接的视线。
“砚书,稀客啊!” 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开衫、气质儒雅的男人端着酒杯迎了上来,目光在曲婉婉脸上惊艳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霍砚书,笑容温和,“这位是……曲小姐?久仰大名。” 他显然知道曲婉婉的存在。
霍砚书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做介绍,只对曲婉婉低声道:“这位是秦朗。”
曲婉婉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能感受到西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带着玩味的……让她如芒在背,只想缩回霍砚书身后。
霍砚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绷,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沙发组。
“坐这儿,想喝什么跟侍应生说。”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旧是平板的语调,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支撑。
曲婉婉依言坐下,努力挺首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
霍砚书则被秦朗和另外两个男人拉了过去,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关于某个地皮的项目。他侧对着她,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在柔和的灯光下依旧带着疏离感。
她独自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目光低垂,尽量不去看周围。
空气里的雪茄味让她有些不适。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迟疑和难以置信的女声,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婉……婉婉?真的是你?”
曲婉婉闻声抬起头。
一个穿着黑色吊带丝绒长裙的女人正站在几步之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妆容精致,短发利落,气质干练中带着一丝掩不住的锋芒。
此刻她脸上写满了震惊,如同见了鬼一般。
曲婉婉茫然地看着她。
这张脸……似乎有些模糊的熟悉感,但她想不起是谁。
那女人见曲婉婉一脸茫然,眼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急切、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她左右飞快地扫视了一眼,趁着霍砚书被秦朗他们缠住说话的间隙,猛地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曲婉婉身边的沙发上!
距离骤然拉近!
“婉婉!你怎么回事?” 女人压低了声音,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她一把抓住曲婉婉放在膝盖上的手,力道不小,“我是林薇啊!林薇!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