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书。
这个名字…
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便如同烙印般刻在曲婉婉混沌又清晰的意识里。
他是她的锚,是她失忆后这片空茫世界里唯一抓住的实感。
晨光吝啬,只从厚重天鹅绒窗帘的缝隙里挤进一丝,斜斜地落在霍宅主卧那张大到令人心慌的床上。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破燕山与皮革混合的冷冽气息,那是霍砚书身上的味道,是她赖以呼吸的氧气。
曲婉婉像一株失去藤架就会枯萎的丝萝,紧紧缠绕着身边这具温热又透着凉意的躯体。
她只穿着一条樱粉色的真丝吊带睡裙,细得可怜的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胸前大片惊心动魄的雪腻春光。
海藻般的乌黑卷发铺散在深色枕衾上,更衬得那张脸美艳得近乎妖异。
她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呼吸均匀,仿佛还在沉睡。
然而,当霍砚书极其轻微地挪动身体,试图起身时,那看似沉睡的人儿却瞬间有了反应。
如同最精准的捕猎者,一条滑腻如蛇、带着暖玉般温润触感的手臂,闪电般缠上了他劲瘦的腰身。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依恋。
细腻的掌心熨帖着他仅着丝质睡袍的腰侧,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紧实的肌肉线条上轻轻划过。
“唔……” 她发出一声猫儿似的、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脸颊眷恋地在他微凉的背脊上蹭了蹭,真丝睡袍光滑的触感和她温热细腻的脸颊形成奇妙的对比。
“霍先生……” 声音沙哑,带着初醒的慵懒,像羽毛搔刮着耳膜,尾音拖得长长的,含糖量极高,“再陪我五分钟……好不好?你身上……好香,好暖……”
霍砚书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晨光恰好勾勒出他冷硬完美的下颌线,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垂着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深沉的阴影,完美地掩盖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那里面或许有痛楚,或许有挣扎,或许有沉溺,或许有蚀骨的愧疚。
唯有喉结,在那片阴影下,几不可察地、极其克制地滚动了一下,泄露了冰山下的一丝波澜。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背上,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令人窒息的重量。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带着玉石般冷感的手。
他精准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疏离,握住了她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细腻温热。
“婉婉,”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松手。” 他微微用力,试图将那柔若无骨的手臂从自己身上剥离。“有早会。”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称得上小心,但那份疏离感却像无形的冰墙,瞬间隔绝了刚才那片刻肌肤相亲的暖昧。
曲婉婉不满地蹙起精致的眉头,红唇微嘟,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借着被他握住的力道,更紧地贴了上去。
睡裙下玲珑起伏的曲线毫无保留地挤压着他的侧腰。
就在这细微的摩擦间,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过他左侧腰后一处略显粗糙的皮肤。
那是一道旧疤。
霍砚书浑身猛地一僵!
仿佛被通了高压电流,那块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连带着整个背脊都透出一种极度压抑的抗拒。
这反应太过剧烈,甚至让沉浸在痴缠中的曲婉婉都怔了一下,迷蒙的美目里掠过一丝疑惑。
“霍先生?” 她抬起脸,想去看他的表情。
霍砚书却在她抬头的瞬间,迅速而不失力度地彻底掰开了她的手。
他没有回头,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硬。
他掀开被子下床,真丝睡袍的衣袂带起一丝凉风。
“你再睡会儿。” 他背对着她,走向衣帽间,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刚才更沉,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衣帽间的门无声地滑开又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属于他的、秩序森严的世界。
曲婉婉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蜷缩在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被褥里。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到那道疤痕时,他身体瞬间爆发的惊人紧绷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望向那扇紧闭的衣帽间门,美艳的脸上,那层痴缠的迷雾下,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探究,悄然浮现。
阳光的缝隙似乎更窄了,卧室重新陷入一种奢华而冰冷的沉寂。
空气里,只余下破燕山与皮革的冷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那是刚才他身体瞬间紧绷时,旧伤疤被无意牵动带来的幻觉?
还是这金丝牢笼下,某些被刻意掩埋的过往,悄然渗出的气息?